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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早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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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一如往常的響聲迴盪在這小小空間之內,伴隨而來的是略顯匆忙的腳步聲。 帶上隔熱手套,將已然停止運轉的烤箱開啟,悶在裡頭的熱氣與香氣頓時撲鼻而來,不一會兒便擴散到店內每個角落。 動作熟練地取出裡頭的烤盤,放至一邊的架上,好讓那些剛出爐的麵包能夠接觸空氣,藉以放涼。 帶著口罩的白髮少年確認著架上其他烤盤的麵包狀況,只要放涼的時間過了,就可以擺上販賣的擺盤。接著再將另一盤要進烤箱的麵糰放進烤箱烘烤,於等待的期間繼續將一旁的麵糰揉成理想的造型。 早晨的準備工作總是匆忙的,一刻也不能怠慢。光是這樣從放入烤箱到出爐的期間都還是有事情等著他去完成,不知不覺也快要到了開店的時間了。 「呼……」 抬手抹去額間的薄汗,鳴狐轉頭看著一早的烘焙成品們,莫名的成就感湧上心頭,忍不住放鬆的情緒也讓他不自覺的揚起淺淺笑靨——雖然被口罩遮住而無法看見。 脫下塑膠手套準備換一雙新的,同時思考著時間也差不多的時候,後門開啟的聲音便落入耳中。 「啊,叔叔,早安。今天也好早呢。」 側背著書包的藍髮青年帶著溫和的笑容,從門外探入並朝他打了聲招呼,而他也以點頭來回應對方。 稱呼他為「叔叔」的青年是歲數比他大的一期一振,雖然他這樣稱呼讓鳴狐覺得怪彆扭的,但基於輩分上也確實是這樣沒錯,所以他就沒有理由可以糾正,只能任憑一期這樣叫他了。 事實上這間麵包店是由他與一期一同經營起來的,當然這其中並非沒有理由。就鳴狐來說,休學後就是該找個工作、在社會中生存;而一期則是得要籌錢養家中的弟弟們。一開始他們只是打算應徵工作的,然而事與願違,沒有任何一份工作有缺人手。迫於一期的儲蓄已經快到達危險邊緣,他們沒有閒暇的時間去別的區域尋找工作。正當他們苦惱著的時候,鳴狐在熟人的幫助下租得了一小家店面,因此便決定乾脆自己開店算了。 至於為何是麵包店,則是因兩人都有烘焙的興趣,於是就這麼定案了。 基於一期還是名大學生、需要上學的關係,所以白天基本上是由鳴狐來負責店內的生意,而一期負責晚上的工作。 雖然鳴狐總是會堅稱要減少一期的負擔而留下來跟他的姪子一起工作,但時常會被對方推出去,說是不需他擔心。 話雖如此,可鳴狐也常常會藉由一期的課業報告來反壓制他,讓他回去趕報告。所以店裡的工作還是大部分由鳴狐來一手包辦的。 而今天也是,早晨的開店前準備都是由他一人完成,一期則是要到大學去上課,不過在這個時間點看到一期來店裡,算是個難得的情況,畢竟這時候差不多都是上課時間了。 「怎麼會來?」 「嗯?這時間是沒有課的,所以想著還有時間就先來看看叔叔的狀況如何。不過看起來應該是沒有我需要幫忙的地方?」 環視著一切就緒的店面,一期一振的笑意便加深了些,不知在思考著什麼。然而在聽見他這話之後,鳴狐卻毫不猶豫地說了聲「有」,隨即從架上夾了幾塊麵包遞給他。 「咦?」看著被塞入手中的那袋麵包,一期的神情被錯愕取代,顯然是不解鳴狐的意義何在。 「早餐。」只聽見少年簡潔有力的以兩個字回答。 「這、這麼多……?」看著袋中的數量也差不多可以充當兩三天份的早餐了,他可是不會就這麼輕易就被瞞騙過去。 「吃不完就,分給他吃。」 「『他』?」 狐疑的皺起眉頭表示不解,直到鳴狐抬起下巴指了指他的身後,一期才困惑的轉頭。 「哇!」 「唔哇!欸?欸?鶴、鶴丸同學?你怎麼會……」 忽然撞進視野的白髮青年讓他著實往後退了一步。見他的反應,對方也滿足地大展笑顏,宛如調皮的孩童一般。 「嘿嘿,嚇到了嗎一期——剛才的表情很不錯呢,可惜來不及拍下來,嘖嘖嘖。」 「什——請不要拍!話說為什麼鶴丸同學會在這裡?你不是這堂有課嗎!」 「翹啦!當然是翹掉才會在這啊,一期你呆呆的哦?」 「等等、你在說什麼……不對!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翹課兩個字?這不是很嚴重嗎!」 「哎唷一期你太一板一眼啦!翹這麼點課不會有事的啦——」 「我——」一期一振在鶴丸不斷的調侃之下已經想不到別的反駁話語,被堵話的不甘情緒頓時顯現在那溫儒的臉上,脖子以上的面積也幾乎都被紅暈爬滿,讓人看不出究竟是氣紅還是羞紅。 「欸?一期你的臉好紅啊——怎麼了呢——」 「……請你離我遠一點,鶴丸同學。我現在不想跟你講話。」 「唔哇!好冷淡!冷淡到我都要心碎啦!一期的小叔叔你看啦——一期都對我好冷淡——」 「——等、等一下!請不要擅自進到店裡去!鶴丸同學!」 眼見著那名白髮青年刻意裝作一副小女人樣的跑進他們店裡,一期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一個轉身就是想跩住對方的後領,但卻撲了個空。 被名為鶴丸國永的青年抓住雙臂,彷彿成了對方的擋箭牌的鳴狐則愣愣地眨了眨眼,一邊覺得好笑又新奇。畢竟他從沒看過他的姪子這麼激烈的反應,從以前以來對一期的印象都是文質彬彬的,能讓這樣的一期如此激動的人,想必也只有正躲在他身後並偷偷對著姪子扮鬼臉的白髮青年了吧? 「噗……」 「『咦/欸?』」 無意識洩出的笑聲讓兩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他身上,同時也讓鳴狐因此愣了半晌,然後才發覺自己不知不學的笑了出來。 就算只是細小的笑聲,他也不希望被聽見,因為他認為那兩人的互動並沒有任何一處是值得旁人笑出來的。急忙低下頭不讓他們看見他此刻通紅的臉孔,並思考著該如何解釋。不過在那之前,另一件十分重要卻被他遺忘的事情忽然浮上腦海,讓他猛然抬頭,不料他的動作太過突然,使得探出頭打算關心他的鶴丸結結實實的撞上他的後腦勺。 「唔咳!」 「……!」 相撞的兩人雙雙蹲下,一個摀著鼻梁、一個摀著後腦,看來撞擊的力道不小。見狀,一期連忙上前關心。 「叔、叔叔,您還好嗎?」 「等一下,一期一振、你也太無情了吧,只關心小叔叔不關心我!?」 「鶴丸同學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啊。」 「好冷淡!一期好冷淡!」 睨視了一眼之後便不再理他,一期轉頭打算繼續詢問鳴狐的狀況如何,卻看見對方霍地起身,接著往店門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啊、叔——」 抬眼將視線跟隨著鳴狐的背影,順道瞄了瞄掛在一旁的時鐘,一期一振這才發現為何鳴狐會如此匆忙了。 現在已經是他們的開店時間了,但門上的牌子卻遲遲沒有人去翻轉,這並非是個好現象——至少對鳴狐來說,確實不是個好現象。 將牌子從「已休息」翻轉成「營業中」,少年打開店門,稍稍向外頭探出身子。 「早。今天似乎比平常還有晚呢?」 熟悉已久的磁性嗓音自另一端落下,鳴狐瞪圓雙眸向另一邊轉,突然隔著口罩觸上臉頰的冰涼感卻讓他退了一下。仔細一看,那冰涼來源是一瓶冷飲,而且還是他平時喜歡光顧的那家手搖杯飲料。 「……早安。」 接過那杯明顯是要給他的手搖杯,他抬眼朝對方說道。 遞給他飲料的是一名揚著笑容的男子,紮在身後柔白長髮隨風飄動,細框眼鏡後頭的深紅雙眸炯炯有神。從穿著看來顯然就是名社會上班族,會在開店這時間來的目的也就為了買早餐,而不知是否因他們賣的麵包很合對方的胃口,男子幾乎每天早上都會來店裡光顧,時間久了自然就成了他們店裡的常客。 因此鳴狐也就習慣了在開店後見到這名「第一位客人」。 眼見著店已經開始營業了,一期也就不好意思再久留於店內,拉起鶴丸的後領並先將對方推出後門,再與鳴狐眼神交會表示先行離開之後,他悄然地將後門帶上,留給鳴狐一個能夠好好工作的空間。 美其名是如此,其實也只是不想打擾他們兩人罷了。畢竟從在一期的眼裡看來,那可不是僅僅為了普通客人才會有的舉動。 殊不知自己無意識地勾起一抹笑,一期一振轉回身子打算尋找那名被他先一步推出來的白髮青年。不過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身影,讓一期有些困惑地歪起頭。 鶴丸同學……先走了嗎? 如針般細微的落寞感彷彿落入湖中的水滴一般緩緩擴散,一期一振低頭看著那袋尚有餘溫的麵包眨了眨眼,不知在如何處理這些過多的麵包。 「待會的課是……」不成字句的隻字片語輕聲洩出,一期站在原地獨自呢喃著,「嗯……那就跟獅子王同學一起吃好了。」 畢竟原本應該和他一同享用叔叔的現做早餐的鶴丸已經不見人影了,也不知對方會翹課翹到何時,要找起人來也毫無頭緒,那麼乾脆就跟別的同學一起享用,省的他一個人想破頭也猜不出那隻鶴會在哪出現。 決定好之後,一期一振便打算趁著時間還充裕的時候先去大學準備上課。即使上了大學,他還是保持著優等生的榜樣,從來只有早到沒有遲到,也顯然成了習慣。只不過當一期才踏出幾步,一股重量瞬間壓上雙肩,使得他差點因這突來的重量而站不住腳。 「唔哇啊!」 「一——期——!你打算去哪啊——」 「鶴、鶴丸同學!……如果你還在的話麻煩請出個聲好嗎。」 「哼哼哼……一期你還不夠了解我吶!方才那麼點驚嚇怎麼可能夠呢?當然要再多嚇個幾次啊!」曲起雙手改輕擁住對方,鶴丸國永冷不防地蹭上一期的頰。不待對方羞紅著臉語出警告,他伸手探進一期抱在懷中的紙袋,然後拿出一塊蜜糖可頌並張嘴咬了一口,「再說啊,你的小叔叔不是說這是要分給我吃的嗎?怎麼可以就因為找不到我而打算給別人呢?」 「那麼你方可以出聲表示你還沒離開。」 似乎是不想讓鶴丸看見自己臉紅的模樣,一期撇過頭不願正視他。然而那透紅的耳根子卻出賣了他,反倒讓鶴丸的笑容綻的更大。 「不過這還真是嚇到我了吶,沒想到你會因為找不到我而感到寂寞呢。」 「……並沒有,請你別胡說八道。」 「那麼請問這是什麼呢,一、期?」 將另一隻手探向褲袋,鶴丸國永掏出他的手機,接著按開螢幕拿至一期一振的面前。而眼角餘光瞄見上頭畫面的青年則在下一秒倒抽口氣。 「鶴丸同學你——」 「哎呀哎呀、終於轉過來看我了。怎麼樣啊一期?看著自己落寞的樣子是不是覺得很可愛啊——」 顯示在螢幕上頭的,無疑是方才因無法尋得鶴丸國永而落寞低頭的他的臉孔。不知當時的白髮青年究竟藏在何處,才能夠把他的神情拍得如此清晰。完全沒想到鶴丸居然真的履行了偷拍的宣言,讓一期一振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夠忍著羞澀的情緒,極力保持始終如一的嚴謹態度。 「……請你刪掉那張照片。」 「欸?才不要咧,這麼可愛的一期當然不能刪掉啊!我還想設成鎖屏畫面耶。」 「……請不要設成鎖屏畫面。」 看著一期一振早已紅透了一張臉卻還逞強裝成一副沒事樣,鶴丸國永吞下最後一口可頌並舔了舔手指,然後再次泛起狡黠的笑容,「一期,你要是再露出這麼可愛多的表情我可是要繼續拍囉?」 「什……!」 說時遲那時快,當一期一振想搶過對方的手機時,清楚的快門聲便落入他耳中。深知對方究竟做了什麼,而另一方也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鶴丸國永頓時拔腿就跑,一期一振也在同一時間追了上去。 「鶴丸同學!把照片刪掉!」 「咧——咧——才不要!這張我要設成手機桌布!」 「請你適可而止——別再拍了!」 「啊,這張設定成連絡人頭像好了。」 「鶴丸同學——」 「小叔叔的麵包還蠻好吃的耶,再給我一塊。」 「鶴丸同學————!」 伴隨著相互鬥嘴的聲音,兩人在行人尚少的街道上追逐著。在這最後究竟會演變成什麼樣的畫面,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將男子給的手搖杯飲料放在一旁的檯子上,鳴狐拿起拖盤與塑膠夾之後便抬眼凝視著對方。就算他不開口,男子也十分清楚他要表達什麼。 「『今天要點些什麼』……嗎?」 單手支頰的男子倚靠在收銀台的另一端,饒富興味地笑著道出他所要表達的話語。 「嗯——讓我想想……」轉頭看著擺在其他檯子上的可口商品,白髮男子垂下眉頭,換成苦笑的神情,「糟糕了吶,每個都看起來很好吃呢。不如你幫我挑吧?」 「……要是挑到你不喜歡的口味?」 「到時候就由你來吃囉。」白髮男子瞇起雙眸泛起一抹知性的笑,「開玩笑的。這家店裡哪時候出現過我不喜的麵包?」 「那我就,隨便挑了。」 語畢,鳴狐從收銀檯後頭繞出來,替他的常客夾取麵包。基本上像這樣的服務,他們店內是沒有的。但是看在現在時間還很早,還沒什麼客人光顧的時候,他就會主動幫忙——也搞不好是特例服務。 低頭夾著他一早精心製作的成品們,一邊默數著數量。雖說要什麼樣的口味都由他來決定,但其實他還是有根據對方的喜好來決定夾什麼口味的麵包。就算對方聲稱沒有他不喜歡的口味,他還是刻意挑選他應該會喜歡的麵包。 「這樣子,夠嗎?」看了看托盤上的麵包數量,他轉身詢問道。只是當他一回過頭,便看見男子與一開始相同的倚靠在桌邊,卻是面向著他,深邃紅眸也毫不掩飾地盯著他看,「……?怎麼了?」 「嗯?不,沒什麼。」發覺自己看得出神,男子卻仍保持著悠遊的態度,即使被發現也絲毫沒有急欲掩飾的表現。他將視線轉移到少年手中的托盤上,凝望著那些被刻意挑選起來的麵包,「是巧合還是你刻意選的呢?總覺得都是我喜歡吃的呢。」 「……誰知道呢?」 不擅說謊的少年迴避似地轉移了視線,但實在太過明顯,全都被收進那深紅眼底當中。為此,男子按捺不住的噗哧一聲,雖然只是輕輕失笑,鳴狐卻聽得相當清楚。 「啊,抱歉,一不小心就笑出來了。」見少年有些氣呼呼的走回收銀台內,他再度轉身倚在台旁看著對方操作著收銀機,接著將方才夾起的麵包一個個夾進紙袋之中。咧出一抹優雅的微笑,青年壓下身子好方便由下往上窺見鳴狐的表情,「在生氣?」 不知是橘黃燈光,亦或是室內的氣溫導致,他似乎瞧見少年的臉上染著淺淺紅霞,但大部分都被口罩遮掩,使得他無法確定鳴狐是否臉紅了。不過能夠見到對方難得皺眉的神情,對他來說也已經足夠了。 「……」即使注意到男子正盯著他看,他仍是毫無表情地進行手上的作業,並完全沒有與對方對上眼,「一共六十五元。」 見著鳴狐絲毫沒有回答他的意願,男子依舊笑而不語,掏出零錢交至他手上。收到確切數目的錢幣之後,鳴狐繼續操作著收銀機,隨即將發票遞給他,然而卻沒有連同紙袋一起給他,反倒是提著紙袋與塑膠夾轉過身去。 「嗯?」 視線跟著少年的背影移動,還想著鳴狐打算做什麼,沒想到少年從烤架上夾取一塊剛出爐不久的新鮮麵包,放進紙袋之後才捲起袋口,並貼上一枚狐狸貼紙遞給他。 「飲料的,回禮。」 「……」這一次換成男子訝異的說不出話來,驚愕的神情完完全全顯露在臉上。愣了一會兒,他才垂下眉頭苦笑道,「其實不回送也是無所謂的吶,畢竟飲料是我自己要買給你的。」 「那就……不當作回禮,當作本店的招待。」 這下子他還真的想不出有什麼話可以拒絕了。 看著少年面無表情、實際上視線卻不斷下移顯示出對方正害臊著的模樣,不禁深感有趣地笑了聲,男子接過紙袋,裡頭散出的熱氣頓時觸上他的掌心,令人倍感溫暖。 「既然這樣,那麼就沒有理由拒絕了吧?」 將身子湊近,他拉起優雅的笑容,壓低聲嗓道,「你的禮物,小狐就收下了。」 瞪圓著雙眸,眼底只剩下那人的身影,鳴狐緊抿著唇僵硬數秒,旋即才一頓一頓地點頭。 在一如既往的早晨之中,似乎有什麼正悄悄地劃開漣漪,讓他們迎接這不一樣的早晨。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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