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尚未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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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只是有點在意而已。
一個月前,被孤兒院的院長——鱗滝左近次帶回來的,狼狽的傢伙。 烏黑的頭髮散亂披著,像深海一般的雙眸黯淡無光。渾身髒亂無比,卻緊抓著懷裡的酒紅色針織外套不放,彷彿比生命還要寶貴。 據說,那似乎是他已故的親人的遺物。 他並不覺得意外。因為在這間孤兒院裡的孩子們,大多數都有著同樣的東西,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作為孤兒院中較年長的小孩,他被院長叮囑要多多關照那個新來的傢伙,而他也十分乖巧地答應了,只是始終找不到時機。 在來到孤兒院之後,那傢伙幾乎每天都擺著一副陰沉的臉色,蜷縮在遊樂室的角落裡,懷裡依舊抓著親人的遺物,從未見過他放手。 也許是他散發出的氛圍所致,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對他敬而遠之。時間久了,便形成了十分尷尬的氣氛。 這讓他無法忍受。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他面前,而那傢伙似乎注意到他,緩慢地抬起了頭。 和他對上的那雙眼,就好像所有感情都被扼殺了一樣,沒有任何光亮。甚至像無止盡的黑洞般,深不見底。 他皺起了眉頭,好不服氣。 「我叫錆兔。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 突然的問話使他一時無法反應,只是眨了眨眼,用乾枯已久的嗓子久違地發出了聲音。 「……義勇。冨岡……義勇。」 他的聲音很啞,也許是自從來到孤兒院之後,幾乎沒有說話的緣故。 而這也是,他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 「那,我就直接叫你義勇了。」 「……?……嗯。」 他點了點頭,似乎對他的來意很是納悶。而槍兔只是用那有些凌厲的雙眸凝視著他。 「……那個。」 他指向他手中的針織外套,男孩以為他伸手要搶奪那件外套,指尖收緊了些,不希望再度失去寶貴的事物。 看得出這份心情的他只是繼續說道,「你這樣抓,會皺掉的。」 「……」 他這麼一說,他才低頭看了看懷裡的針織外套。 啊啊,真的。都皺掉了。 儘管沒有說出口,從那微微詫異的表情看來,大概就是這一回事。 「……怎麼辦。」 他的神情沒有明顯的情緒表現,但從那些許慌亂的語氣,他可以聽出他此刻的無助。 「洗一洗晾乾就行了。」錆兔說著,向他伸出了手,「我幫你拿去洗?」 「……」 男孩抿了抿唇,看上去相當掙扎。那皺起的眉宇透露出他的不願意,就算回答沒有來到他的嘴邊。 他輕輕吐出嘆息,蹲下身子,讓自己的視線與對方平行。宛若紫藤花的雙眸筆直地看著他。 「那件外套,是誰的?」 他的語調很輕,輕到讓人感受不出其背後的情感,輕到即使他直截了當的這麼問,卻不會令人產生不悅。 而使得他能試著作出回應。 「……姊姊的。」 「是嗎。」錆兔微微一笑,「那,你姊姊會喜歡自己的衣服變得皺巴巴的嗎?」 「……」 男孩低頭看了看被他抓皺的針織外套,僵硬地搖搖頭。 「……姊姊喜歡,衣服整整齊齊的……說是穿起來,心情才好……」 他這麼說著,沒有發現一滴淚珠滑下了臉龐,落在針織外套上,被吸入其中。 「對吧。所以把他洗乾淨、晾乾淨,姊姊才會開心,不是嗎?」 裝作沒看見他的哭泣,錆兔將手放在他的頭上,輕輕地撫摸。而低著頭的他則沉默了半晌,微微的點了頭。 「那就走吧!一起把衣服洗乾淨。」 他勾起嘴角,站起了身。他伸手到他的面前,希望他能握住。 「……嗯。」 他哽著聲音,緩緩地握住了手。在錆兔強而有力的力道下站起了身。 在他帶著他到洗衣間,再到庭院把衣服晾乾,牽著他的小小手心,始終都沒有放開過。 很溫暖、很溫暖。好似心中的冰塊都有些動搖,開始慢慢地融化。 仰頭看著晾起的針織外套,他沐浴著日光,視線悄悄地移到一旁的男孩身上。 「……錆兔。」 紫藤色的目光隨著他的呼喚回應了他,將他納入視野之中。 「……謝謝你。」 僵硬的唇角稍稍上揚,儘管眼神依舊沒有光亮,卻並非最初的感情死亡。 即便有些笨拙,冨岡義勇還是對著他,笑了。 「……」 彷彿受到牽動般,錆兔瞠圓了雙眸,有些難為情地轉開了視線,撓撓臉上的傷疤。 「嗯、嗯。……不客氣。」 他的聲音這麼說著,握著他的手也沒有放開。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人的笑容可以那麼好看。 ❖❖❖ 在那之後,過了一星期。 坐在庭院淋著陽光的他,今天有些提不起勁。 「錆兔。」 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讓他回過了頭,是將頭髮紮成馬尾、身穿著尺寸有些大的酒紅色針織外套、面無表情的男孩。 「旁邊,可以嗎?」 「……啊,嗯。」 他這麼回應,而得到許可的他則在他身旁坐下,翻開手中的書,靜靜地閱讀著。 「……好看嗎?那個。」 「嗯。錆兔要看嗎?」 「你先看完吧,義勇。」 「嗯。」 他點了點頭,轉頭回到書本之中。 冨岡義勇沒有發現,那自始至終都在看著他的目光。 錆兔還未知曉,那份牽動著內心的悸動,究竟是什麼。 ——起初,只是有點在意而已。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