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息時間
|
|
|
|
「哈啊……哈啊……」
粗劣的喘息聲隨著重重踏在木板地上的嘎吱聲迴盪著。連綿不絕的吵雜雨聲彷彿蓋過了所有聲音,連同他自己都要被吞沒其中。 身上的衣物經過雨的洗禮而變得又濕又重,雖然濕濕黏黏的觸感令人感到噁心,但至少比燒燙的感覺要好上許多。 「喂,沒事吧,Ray?」 以著自己的步伐走了一段路,這才想起身後還跟著一名小女孩。青年回頭用不是很友善的語氣問道。 努力跟著他那不體貼的步調的金髮女孩也是一身溼答答,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因此而變動。Rachel——Ray抬起了頭,她用那雙色澤澄澈卻毫無情感的藍眼眨了眨,接著緩緩地點頭,「……嗯。沒事。」 「……哦。」兩眼異色的金黑眼眸輕微一瞥,他有看出小女孩的呼息有些急促,但既然對方這麼說,他也就不予理會了。 稍微看了看四周,他們目前正位於森林裡的一幢小木屋外頭,本是為了躲避警察的搜索,卻不料在進入森林後遇到了大雨。考慮到雨中的腳步聲容易引來注意,Ray便提議先去找地方躲雨。於是他們就在這了,在看似廢棄的小木屋陽台上。 「喂,裡面看起來好像沒人欸,要不要進去啊,Ray?」 將一直握在手裡的大鐮刀「叩」的擺在一旁,也不管是否有人在裡頭,Issac——Zack直接大喇喇地讓窗戶映上他的影子。 聞言,金髮小女孩走了過去,將短小的指頭扣住窗框想窺視窗內的景象,然而由於身高的不足,她只看得見裡頭的天花板,而看不見裡頭的確切狀況。 「……」 Ray放下腳跟。她面無表情地瞪著與雙眼平行的窗框,然後轉了轉頭,似乎在尋找能夠充當墊腳的道具。 「……嘖。」見她這副明明很困擾卻從不說的模樣,Zack不掩飾的砸嘴。纏著繃帶的手抓了抓連衣帽,隨即攬過女孩的腰,將她單手托抱,「說過多少次了,有事就要直接講出來,要怎樣妳才會明白啊?」 「……只是不甘心。」 「啊?」 「沒事。」 不懂也不想懂為什麼女孩會一直盯著自己的雙腿看,Zack將她抱到能看見窗內的高度,「所以咧,要進去嗎?」 「……嗯。」 Ray抬眼以那雙平靜的藍眸四處看了看,儘管一片黑漆漆,卻仍是看得出裡頭似乎已有好一段時間是處於無人使用的跡象。 「那就——進去吧!」 提起鐮刀,黑髮青年走向木門並用力地踹了幾腳,使得門板硬生生的直線倒下、揚起一大片灰塵。 「……Zack,其實你可以把我放下……」 「啊?哦,那種事怎樣都好啦!反正門都開了不是嗎?」 「不是……算了。」 判斷與對方爭論只會浪費唇舌,Ray選擇不再計較,畢竟就如同對方所說的,既然門都踹開了,就別去想選擇第二個方法之後的事了。 「不過妳啊,到底有沒有好好吃東西啊?怎麼感覺妳跟在毒氣室裡的時候差不多輕啊?」 「……我有吃。」皺皺眉頭,Ray向Zack的胸口搥了一記。 話雖如此,但Zack不在的那段時期,她根本一口都吃不下去,就算會吃也只是療養院的人逼迫的——這種事情,她當然不會向Zack說。 「這樣啊?那就好。我可不想辛辛苦苦越獄之後發現要殺的對象變得瘦巴巴,那樣可讓人完全提不起勁啊。」 「……Zack在牢裡……也有,好好吃飯嗎?」 「噢,那當然。我還會搶同一間牢房的傢伙的飯呢!」 「……嗯。」 感覺能夠想像對方在牢房裡和其他人打架搶食的畫面,Ray只覺得完全不意外。 總覺得這種擔心好像是多餘的? Ray悄悄地想,但也僅此是想想而已。 在被青年放下之後,兩人便一起展開對小木屋的搜索。雖然是可以分開搜查以節省時間,可也許是習慣了共同行動,而沒有想到他們現在並不是位於隨時會遭受攻擊、且必須尋找出口的地方。 「搞什麼啊?連裡面都在漏雨,這不是到哪都溼答答的嗎?」 「找找看有沒有漏雨比較少的地方吧。」 「哦。」 提著鐮刀跟在女孩的後頭,他們走下二樓的樓梯,往一樓的其他房間探索。 「嘖,果然沒有食物嗎。」 「……都爛掉了。」 青年粗暴的一甩冰箱門,女孩則晃了晃腦袋,繼續尋找是否有他們需要的用具。她好奇地走向掛著名牌的木門,卻不料腳底在這時傳來一股刺痛感,使得她不得不蹲下身。 「……!」 「喂,妳白癡啊!」 正好轉頭目睹的Zack連忙問道。然而在等到應聲之前,率先映入眼簾的血紅卻回答了他。與此同時,Zack才注意到眼前的小女孩是處於光著腳丫的狀態,想必是被木板刺到了吧。 「……我沒事……」 「妳這傢伙在說什麼啊?這不是已經流血了嗎!喂,妳可別以為現在是在地下樓層裡,還有藥啊繃帶什麼的,妳身上可是什麼都沒有啊!」 「這個……不用Zack說,我也知道。」小心翼翼地向後坐下,Ray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她雙手扯著自己的洋裝裙擺,撕下一小段布料。 說不上熟練的幫腳傷做簡易的包紮,她說著,「這樣的話……可以暫時撐一下。」 「這樣就行了?」 「嗯。」 低頭看著那仍在滲血的腳底,Zack沉默了半晌。雖然他對這種的一竅不通——自己的傷也是隨便用繃帶纏的——但他知道像這樣是不會讓傷口完整痊癒的。只是既然Ray都說沒問題,那他自然也就沒有意見。 畢竟自己是個笨蛋,知識方面的問題還是交給Ray比較好。 「是要去那個房間嗎?我進去吧,妳在這邊休息。」望著女孩方才想前去的方向,他起身。 「……我也要去……」 「妳給我好好待著!」 「……」 被按在原位的Ray閉上嘴巴。儘管知道Zack的個性直衝,被他用這種語氣對待也不感奇怪,但她總感覺對方現在相當焦躁……至於原因,她並不認為這有什麼。 當女孩不再硬逞強,Zack便將她丟在原地,走進原本Ray想進去的房間。裡頭的擺設相當簡單,基本的床鋪和一些日用品、書架與衣櫃,雖然積了些灰塵,但有些看起來還能使用。 抓取幾樣用品,青年動作不輕巧的拉開衣櫃。飛出的塵埃使他摀臉咳嗽幾秒,纏著繃帶的手在衣物間翻了翻,金黑異瞳掃視著裡面是否有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說起來,那傢伙好像什麼都沒穿的樣子。 自從帶著Ray離開療養院開始,他就一直感覺到有股奇怪的違和感,但卻不曉得是什麼。直到剛才Ray的腳受傷,他才發現是對方身上的穿著。 畢竟他是在療養院的就寢時間闖進去的,所以Ray的穿著單薄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然而在這種情況下衣著單薄,根本是在自討苦吃。 回想了下,他們為了逃過警方的追捕而不停奔跑,期間經過了街道、經過了泥土地,且當中還淋了雨……在這樣的情況下,以女孩的身體狀況來看,目前還未發生異狀已經算好事了。 當然,Zack並不是會考慮那麼多事的人。他只是在看見有什麼能穿的衣服,即便陳舊也將之從衣櫃裡扯出來。 四處看了看,感覺沒什麼需要的東西或在意的事情後,他便回頭步出了房門。 「拿去。」 一到Ray面前站定,他直接將手裡抱著的衣物往對方的頭上丟,小女孩坐著的地方頓時成了一座小山丘。 「……?」金色的小腦袋從衣服堆裡鑽出,Ray眨著淡然的藍眸,疑惑地歪了歪頭以示不解。 「看妳穿那麼少才幫妳找來的,不要的話就算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Zack拉過一張板凳,將其他找到的用品擺在上頭。 「……Zack,我穿不了這麼多。」 「妳不會選幾件來穿啊?」 「唔,嗯。」 「然後這些是看起來好像能用的東西。」指了指板凳,Zack繼續說,「有些上面好像是在丹尼那傢伙的樓層看過的,應該多少有點用吧。」 金髮女孩在選衣服的途中抬起了頭,看向板凳上的東西。確實,上頭的藥品及物品都是現在能用上的物資。 「……Zack,能幫我……處理傷口嗎?」 「啊?這種事我才不會咧,妳怎麼不自己弄?」 「我搆不到。」 視線轉向眼前的衣物,那堆埋住她的布料使她無法動彈,連彎起腳都做不到。 「……嘖。」了解狀況的Zack煩躁的咋舌,接著執起Ray那受傷的腳掌,放在自己盤著的腿上,「我先說,我對這個可一竅不通啊?」 「嗯。」輕輕的點頭,Ray的聲音又輕又緩,「我會……告訴Zack怎麼做。」 「噢。」 於是照著金髮女孩的指示,Zack以笨拙的動作開始一步一步的為Ray的腳傷進行包紮。他用雨水擦去腳底的血跡,由於不太會拿捏力道,導致Ray因為刺痛而倒抽口氣。Zack自然能透過她的聲音中細微的變化判斷出異常,異色雙瞳一瞥那隱忍的神情,隨即將一手伸向她——正確地說,是將食指伸向她。 「……?」 「消毒的時候會很痛吧?給妳咬著。」 「……沒關係,我可以忍。」 「嘖,叫妳咬住就咬住,少囉哩八嗦!」 纏著繃帶的指頭就這麼橫塞進她的齒間。而Zack的這番舉動似乎讓Ray有些訝異,使那雙澄澈的藍眸瞪得圓大。 畢竟若是平常的Zack,肯定會不顧是否會刺痛而直接將消毒藥整罐淋上去吧——其實Ray也早已有所準備,卻沒有料到Zack出人意料的行為。 事實上,他也確實在Ray輕咬住手指的下一秒,將藥品淋在上頭。即便是不擅表情的金髮女孩也會因這劇烈的刺痛而大大動搖。其證據就是印在指頭上的深刻牙痕。 「好了,這樣就行了吧,Ray?」 纏繞繃帶的手法倒是相當熟練。Zack將手上的唾液隨意擦在衣服上,然後抬頭問道。此時Ray的臉色已不是先前的慘白,這證明藥膏多少還是有用的。 「……嗯。」輕輕地點頭,她應道。 繼續在眼前的衣服堆裡翻了翻,金髮女孩從裡頭抽出一件寬鬆的小外套及易活動的短褲,一邊攙扶著牆面穿上——沒有危機意識的她自然是不會叫Zack迴避——她低頭檢視著目前的穿著,覺得似乎跟當初有些相像,只差沒有小包包與鞋子。 「哦——看起來還挺合適的嘛?感覺跟在地下的時候很一模一樣啊。」 「……沒有一模一樣,還是有差。」 「啊?這種小事怎樣都無所謂吧?」 說的也是。 憶起對方的粗神經,Ray心想著不該認為Zack會計較這麼點差別,因而贊同的點點頭。礙於腳傷以及外頭的連綿大雨,他們目前只能待在這間小木屋裡躲避,儘管隨時都有可能被警方追上,現在的這段時光卻是他們眼下唯一的休憩時刻。 青年和女孩雙雙倚靠著牆面席地而坐,望著外頭的大雨,沒有任何對話。 而也許是因為緊繃的神經得到一時的放鬆,睡意便緩緩地襲向Ray的意識。只見金髮小女孩維持環抱膝蓋的姿勢打起了盹,甚至不經意地倚上青年的手臂。 「喂……」 本來還想出聲喚醒對方的聲音戛然而止。Zack低頭看著Ray那寧靜的睡顏,不知為何的,他竟會對於吵醒女孩感到不忍。 處於兩難的掙扎一番,Zack最後選擇放任對方。反正依目前還有喘息的時間,就讓她休息吧。 這麼想著,他將大鐮刀抱在另一邊的臂懷裡,決定也閉眼小歇片刻。 無來由的,他感覺若是做了夢,一定不會是那些令人討厭的東西吧。 F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