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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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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映在你視線另一端的,是誰?』
——對著他的背影,他輕聲地問。 『這個嘛……是誰呢?』 ——始終沒有回頭的他帶著些許笑意,這麼回答。 今天的狀態與往常相同,遇敵則滅之,枯燥乏味的讓人想吐。 雖然這麼想是對主人不敬,但對這種成天出陣出陣再出陣的生活,他只能夠用「無聊」兩個字來形容。 就算有了檢非違使這般強大的敵手,在時間的摧殘下也變得不堪一擊。 新的戰場呢? 本體為太刀的他在那樣狹小的街巷裡,是怕連揮刀都無法達成。 因此他能做的,就只有在早已走遍數百次的舊戰場上一次又一次斬殺歷史改變主義者。 在這由無聊構成的生活裡,唯一能夠讓他心情回升的,或許只有那名現在於本丸裡休憩的白髮少年了吧? 「結束得一如既往呢。」他噙著溫文的笑靨,手上的動作卻是完全與那笑容成反比,將太刀猛地朝地一揮,早已染上暗紅乾血的土地又蓋上一層新的鮮豔紅漬。 「小狐丸!該回去了。」 身後傳來叫喚的聲音使他從種種思緒裡喚回,他再度將刀刃甩下,確認上頭的血漬已完全脫離他的本體。 畢竟他可不想全身都是血腥味的回去。 「這就來了。」 將本體收回刀鞘,小狐丸轉身躍上馬兒望月,駕著牠來到他的夥伴身旁。 負責墊後的他在等待其他人都奔騰而出後,也尾隨著他們一甩韁繩,往他應當歸去之處前進。 層層疊疊的馬兒嘶鳴聲此起彼落於本丸門口,六人將他們的馬匹牽回馬廄,而後踏進門後的空間。 「大家,歡迎回來。」 溫文儒雅的青年提著太刀,於門口站得筆挺迎接歸來的他們。一期一振揚著淺淺笑容,親和力十足地說道。 不過見迎接著他們的人是一期,小狐丸便覺不對勁。 「一期?鳴狐呢?」 蹙起眉頭以示他的疑惑。男子可沒忘記今天出陣前是由鳴狐擔當近侍啊。 「叔叔嗎?下午的時候他和安定他們去遠征了。」 「……遠征?主人的意思嗎?」男子的眉頭擰得更緊。 「唔,印象中似乎是叔叔自己的意思呢。」 「……」 聽見對方的回答,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小狐丸殿,發生什麼事了嗎?」 絲毫沒有發現不對勁處的一期見到他表情瞬間難看,便上前關切地問道。不過小狐丸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越過他身旁,沉穩的步伐頓時急促了起來。 「主人,是我,小狐丸。」來到審神者的房前,他隔著一扇紙門對著裡頭的人開口,「請問我是否能進去?」 「怎麼了?直接說吧。」 低沉的嗓音應聲的同時,面前的紙門便由裡頭的人拉開。比起以往的面無表情,審神者挑起眉頭,眼裡難得帶有一絲疑惑。 「請將遠征的隊伍強制歸還。」 既然對方都要他直說了,那他也就省去那些用來拖時間的語句,直截了當的切入主題。 「理由?」 對於他的要求不以為意,審神者反手將紙門拉上,「要強制讓他們歸返,總得讓我聽聽理由吧?」 「……是。呃……」 主人天生凌厲的眼眸,就算他不是有意要瞪他,卻也足以構成能使人感到寒顫的威壓。面對審神者投射而來的目光,小狐丸發現自己竟說不出話。 總不能以「希望鳴狐回來」為理由吧? 要是說了,不怕被說是怕寂寞的狐狸,只怕被審神者鄙夷的目光關愛。 見眼前的男子面有難色的望著他,卻又難以啟齒,審神者緩慢地閉上雙眸,「小狐丸,你知道鳴狐正在鬧脾氣的事情嗎?」 「唔?」鬧脾氣?怎麼會呢? 「看你這驚呆了的反應就知道了。」無奈的嘆口氣,審神者轉身躍下長廊,並在距離池塘兩公尺的草地上站定,「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但令人不愉快的事情還是愈早解決愈好。我這次就破例因你的私事而讓他們強制歸還,你們小倆口把事情說開之後,再來處理本丸的工作吧。」 說完,審神者一揮袖,手中便捏著數張符紙。 將符紙往空中一灑的,審神著平穩的聲嗓同時響起,『強制歸還。』 尾聲落下,符紙就像是有了生命般直直竄往空中,隨即末端燃起了一簇又一簇的火焰,將符紙吞沒殆盡。 遠征隊伍歸返的信號聲頓時自門口的方向傳遍本丸的每個角落。聽見信號聲的審神者只是聳了聳肩,邁步回到長廊上。 「只破例這一次,可沒有下次了。」 經過小狐丸身前,他再度補了一句,「快去跟他重修舊好吧。」 語畢,也不等他回應,紙門開啟又闔上的聲音便擅自阻擋了他原先所要做的事情。 「……非常感激。」 默默地落下四字,男子便匆匆往門口的方向前去。 ※ 忽然收到主上的強制歸還命令,其實他的心情是非常忐忑不安的。 想了想現在的時間點,也差不多是那人出陣回來的時候了,而他們又正好在這時候被主上強制規返,這就表示有一半的機率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人所為。 畢竟他今早執意要審神者將他編入遠征隊伍的行為過於古怪,或許主上已經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了吧?那麼被另一人察覺不對勁,也一定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怎麼辦?要面對他嗎? 發現馬廄裡的六匹馬兒皆已在裡頭休息,就表示著他也在本丸裡吧? 小狐丸現在,在生氣嗎? 但,他還不想看到他。 逃避心理促使他轉身跑出大門,並非是要離家出走,而是打算從別的方向直接繞進本丸內。 「都在一起多久了,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的想法嗎?」 沒想到當他繞進庭院時,他最不想面對的男人竟早已埋伏在此,就像是看穿他一定會從別的地方回來的想法一樣,自信滿滿坐在廊上等著他出現。 「……」 「小、小狐丸殿下!您怎麼會……哇啊!」 驚見男子起身往他的方向走來,鳴狐一個旋身便打算離去,讓話還未說完的狐狸從者差點被甩下去。 「啊、喂!鳴狐!」 身後傳來對方的叫喚聲,但他裝作沒聽見般快步走著。這樣反常的情形就連趴在他肩上的狐狸都不免感到擔心。 「鳴狐、鳴狐,這樣就行了嗎?」 「……沒有關係。」 他這麼回答。 雖然能夠聽見從後方尾隨他而來的腳步聲,可他還是不願轉頭面對那人,因而還加快了速度。 然而男人的步伐總是比他還快,要追上他根本輕而易舉。 「鳴狐!」 終於追至他身後的小狐丸先是喊了一聲,接著按住他的肩頭硬是讓他轉身面對自己。 憑他的力氣是無法從對方手裡逃脫,這一點鳴狐是知道的。所以他乾脆就順對方的意,轉過身子面對他——但目光仍是避開他的視線。 至於狐狸從者則早在小狐丸追上來的那一刻便識相的閉上眼睛與嘴巴,不打算出聲打擾他們。 「鳴狐,聽主人說你正在鬧脾氣,是真的嗎?」 「……」 然而回應他的卻只有沉默。 看樣子,真的是在鬧彆扭吶…… 見少年完全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小狐丸困惑地垂下眉頭,決定將聲音放得更軟些。 「鳴狐,你怎麼了嗎?……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少年仍是沒有回答他的打算,不過那始終緊閉的雙唇卻微微開啟,極細微的低沉嗓音輕輕地流出,「……不是說……嗎……」 「嗯?」注意到他開口可卻沒聽清楚他所說的話語,男子以歪頭來表示他的不解。 「不是說,知道我的想法嗎。」 鳴狐將音量放大了些。這次他鼓起了勇氣抬眼與他的視線相對上,眼底映出的則是無盡的彆扭。 而這一句話卻讓小狐丸有種被打臉的感覺。 「那是……咳、因、因為……」為了掩飾尷尬,他乾咳了幾聲,「因為我不知道你在生氣。直到我方才回來、得知你向主人主動提出遠征的要求,才發現不對勁的。」 「但就算知道你在生氣……可還是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才會讓你如此生氣呢?」 「……」聽見男子的解釋,微微蹙起的眉頭鬆開了些,眼中的不滿與彆扭也有些消停。鳴狐放鬆緊繃的身子,並且吁了口氣。 看對方似乎願意與他溝通,小狐丸也將那懸在半空中的不安放下,靜靜地等待鳴狐開口。 「因為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整理好思緒,鳴狐深吸口氣,緩緩道,「我以為,你的眼裡沒有我。」 這次反而換成小狐丸訝異了。「該不會是……那時候的問題?」 他記得那時候給予了一個曖昧的答案,難不成鳴狐是因為這個而生氣嗎? 男子不禁失笑了一聲。 「……笑什麼?」 看著那俊俏的臉孔露出耀眼的笑容,鳴狐覺得本來應該存在的怒氣竟在不知不覺之中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羞澀。 男子抬起手撫上他的臉龐,接著將臉湊進他面前,深紅的眸子裡映出的,是因害羞感到不知所措的,他。 「在我眼裡映出的是誰的身影,你不該是最清楚的那一個嗎?」 不待他回應,男子便拖起他的後腦,朝著他的唇吻了上去。 於此同時,鳴狐才發現,原來那些負面的猜測,都是他擅自理解、卻沒有好好想清楚對方真實的想法,而導致出來的產物。 啊啊,是這樣啊。 原來,他早已是小狐丸的答案了。 釋懷的輕鬆感讓他不由得閉上雙眼,沉浸於這甜而不膩的吻當中。 「在你的眼裡,只能有我。」 「也只有你,能夠踏入我的心扉。」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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