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滯的62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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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的人聲與設施運轉的聲響連綿不絕,歡笑與熱鬧的音樂此起彼落。眼前的黑暗隨著座艙鑽出隧道逐漸地被光亮消弭,萬里無雲的光景映入他仍在習慣陽光的眼裡―― 下一瞬間,他的視界向著下前方直直衝去,等待在下方的水池在承受衝擊下猛地湧上,將他硬生生吞噬。 「啊——真是華麗的濕了一整身!對吧?Deku?」 「是啊……沒想到濕成那樣呢。」 走出遊樂園中附設的紀念服飾店,洛迪.索爾拎著手上鼓鼓的袋子搖了搖,裡頭是自己那一身濕透的衣服;另一邊同樣換上遊樂園主題服裝的綠谷出久也垂眉苦笑了下,手中的提袋也裝著方才被水潑濕的衣褲。 落在那墨綠色腦袋上的皮諾則早在幾度的抖動身子甩開了水珠,一身清爽地發出近似笑聲的鳥鳴。 這一天,是他第一次不是帶著弟弟與妹妹、而是隻身一人和出來遊玩的日子。 一切的起因,都是在他帶著弟妹去和綠谷出久打招呼的時候,洛洛.索爾與拉拉.索爾偷偷決定好、並和對方說好的約定。當然,洛迪.索爾後來也知道了這件事,並堅決反對、堅持不會放弟弟與妹妹在旅館,獨自出去玩。 不過,在綠谷出久提出讓A班的其他人幫忙照看弟妹的提議下,洛迪.索爾終究還是敵不過洛洛與拉拉兩人真摯的注視,妥協地點頭同意了。 儘管稍微抱著罪惡感,但——第一次的遊樂園體驗、第一次放開懷地大玩特玩。不可否認,他還是玩得十分盡興。 也許正因為在興頭上,他才會在坐上水上雲霄飛車的時候,選擇不穿戴雨衣吧。其結果就是和綠谷出久兩人一起華麗地被水潑了一整身,不得不買一套新的衣服來替換。 「接下來要去玩什麼?Deku!」 「嗯?我看看喔……」 綠谷出久打開導覽地圖尋找著他們此刻正在的位置,確認著還有哪些遊樂設施沒有玩到。 然而或許是他方才呼喚對方的音量較大聲的關係,他在等待的期間時不時能看見周圍的路人不停地朝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有些甚至在窸窣低語,討論著是否該上前搭話。洛迪.索爾立刻就聯想到了原因,但作為當事人的綠谷出久只顧著研究遊樂園的地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正被周圍的人注視。 「啊……」 自然知道綠谷出久在這方面異常遲鈍,洛迪.索爾有些尷尬地撓撓臉頰,不明所以地發出了起頭的聲音,灰黑色的雙眸飄忽不定地到處游移,最後定睛於遠方較為醒目的設施。 「那個,我想坐坐看。」 「嗯?」明明對周遭的視線毫無自覺,對於洛迪.索爾的呼喚倒是很快地抬起了頭、給予回應。墨綠色的目光隨著他的指尖看過去,眼裡也映入了同樣的景色,「摩天輪嗎?可以啊。」 「那就走吧!」 說著,洛迪.索爾像是想從眾人的視線中心逃離一般,步伐倉促地朝著猶如地標的摩天輪走去;粉紅色的鳥兒也急匆匆地拍振翅膀、鑽入那還有些濕潤的髮絲當中。 後頭的綠谷出久則以為他是迫不及待地想搭乘,寵溺地傻憨一笑,收起導覽手冊跟了上去。 一進入座艙當中,洛迪.索爾先是如釋重負般大吐了一口氣。他並不是因為受到周遭的注視而慌亂地想逃跑,儘管方才確實讓他緊張了一陣,但最主要的原因並不在那裡。 「洛迪你看,在慢慢升高了!」 灰黑色的目光有些五味雜陳地落在眼前的英雄身上,隨後又跟著往靠外的窗邊位置挪移,望著窗外逐漸拉遠的遊樂園光景。好似一切都變得相當遙遠的感覺,讓他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 「在這裡的話,就不用被陌生人一直盯著看了。」 「咦?」 或許是放鬆了的關係,洛迪.索爾無意間道出了徘徊在內心的話語;雖然那只是悄聲的自言自語,對面的綠谷出久還是聽見了、並愕然地驚呼出聲。這才讓他驚覺自己的大意,下意識掩住了嘴巴。 「啊……是指剛才被盯著看的事情嗎?抱歉,洛迪應該不太擅長那種場面……嗎?」 「……原來你有發現?」 「畢竟英雄總是被民眾看著,久了就習慣了。」 什麼啊——一得知這個事實,洛迪.索爾驀地放下一切緊繃,只覺得剛才慌張的自己顯得像個笨蛋一樣,懶散地用掌心撐著腦袋。一旁的皮諾也彷彿洩了氣的皮球,癱軟在椅子上。 「洛迪會覺得……很不自在嗎?那種場合。」 「自不自在是無所謂啦,畢竟跟Deku待在一起總會碰到這種情況。」 誰教你是Hero呢——洛迪.索爾揚起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笑靨、慵懶地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對面的綠谷出久也對他的話很有自知之明地予以一抹笑。 「只不過今天,我不是跟『Hero Deku』外出、而是跟『Deku』一起出來玩的。」 瞥了眼窗外的景色,他們所在的座艙已經上升到接近最高處的位置。洛迪.索爾看著底下密密麻麻的細碎人群,不曉得究竟有多少人是方才一直盯著綠谷出久看的。 「所以至少——在這個摩天輪裡,可以放心的只作那個我所熟知的『Deku』吧。」 「……!」 綠谷出久愣怔地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沒有想過對方口中所述的情形。不過確實,雖然當事人的他早已將「英雄的自己」與「平時的自己」混合在一塊了,但對於洛迪.索爾來說,這其中還是有相當分明的區隔吧。 只是——隱隱約約之間,洛迪.索爾的那一番話,在綠谷出久聽來,彷彿參雜著別種意思。 就好像,無意之中的―― 「……?幹嘛啊,Deku。臉紅成那個樣子。」 被對方這麼一提,他立刻抬手掩著自己的嘴與臉,掌心確實感受到了燙熱的溫度。 「……那個,洛迪……」 綠谷出久用手扇著風試圖讓湧上的溫度退下,呼喚對方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看著洛迪.索爾還尚未察覺地皺眉歪頭、身旁的皮諾也滿臉不解的模樣,只好深深吸了口氣,老實地坦白。 「剛才的那些話……簡單的說就是,佔、佔佔……佔有慾……喔!」 「……哈?」 洛迪.索爾的臉龐滑下支撐的手掌心,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他循著先前的話回想了一輪,仔細思考過後,這才驚覺方才的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嚇得漲紅了一張臉,急忙想辯解地站起了身。 「不、不是!我——」 「洛迪!」 懸空的摩天輪座艙猛然搖晃了下,幾經數秒才漸漸消停。 連忙起身扶住洛迪.索爾,綠谷出久有些心有餘悸地繃著呼息。他緩緩地讓對方坐回椅子上,希望對方能稍微平復下心情,自己則坐回原本的位子。 雙手按在大腿上,綠谷出久戰戰兢兢地眨著雙眼,有些在意地抬眼瞥向洛迪.索爾的方向。只見對方有些不滿地撐著頭,板起的灰黑色雙眸瞪視著窗外的風景。 「……總覺得怪難為情的。」 敏銳地發現他的目光,洛迪.索爾紅著一張臉,像是鬧彆扭一般這麼說道。聞言,綠谷出久倒是有些欣喜地眯起雙眼,垂著眉梢揚起柔軟的笑。 「這樣的洛迪,我也很喜歡喔。」 「……呿!」 面對綠谷出久那早已不是第一次的告白,洛迪.索爾咂了下嘴,抬起踢了綠谷出久的小腿,引起他的小聲痛呼。 不過,就算在這一連串慌亂的情況之後,對方也沒有再否認綠谷出久的猜測,彷彿放棄了辯解一般。 「摩天輪,什麼時候才會回到地面?」 「我記得好像……十分鐘左右?」 他們的座艙已然來到摩天輪的最高處,綠谷出久看向窗外、看向那遙遠的地面,逐漸能夠了解方才洛迪.索爾所說的——在這小小的空間裡,現在的他只是十分純粹的,只有洛迪.索爾知道的「他」。 「……洛迪。」 「嗯——?」 「感覺挺不錯的呢,兩人獨處。」 「……是喔。」 洛迪.索爾的目光仍舊望著窗外的景色,但一旁的皮諾早已拍拍翅膀、來到了他的雙掌之間,蹭起他粗糙的指尖。 「那就好。」 在他笑著用指尖逗弄鳥兒的時候,洛迪.索爾這才轉回了目光,藏在掌心後頭的雙唇緩緩說道。 此時此刻,這遠離地面的六百二十一秒,是僅屬於他們兩人的——純粹的空間。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