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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番-鶴與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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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今天是跟你比試啊?」
將刀橫掛在肩上,青年咧著一貫的笑容,金色雙瞳頗有興致地與眼前的少年對上。 今早被審神者分配到對打比試的內番,鶴丸可是相當期待今天的對手會是誰。平時就已經將「給予人出其不意的驚喜」這條信念貫徹到極致、甚至連戰場上都會將其發揮得淋漓盡致的他,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因此當他進入道場、發現早已在裡頭等待著他的對手是本丸中最寡言的少年時,不免感到有些訝異。 將收於刀鞘的本體擺在腳邊,少年撫摸著肩上的狐狸,坐姿端正的等待著他。 「驚訝嗎?」 抬眼凝視,鳴狐難得的開口出聲。與他擁有相同瞳色的雙眸平淡得看不出波瀾。但仔細一瞧,還是能發現那閃逝眼底的漣漪。 聽聞對方極稀少出現的本音,鶴丸國永先是吃驚地瞠目結舌,再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啊啊,確實是驚訝到了。不過更讓我驚訝的是你居然會主動開口呢。」 話才剛說完,青年便瞧見少年悄悄地避開了視線,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對於鳴狐不擅交際一事曾有耳聞,鶴丸也能諒解他的這番舉動,只是遲遲不見狐狸從者的聲音出現,多少讓他有些納悶。 稍稍的將目光移到少年肩上,便發現那被鳴狐的掌心覆住腦袋的小動物正閉眼休息著。 「剛才跟藤四郎們玩,累壞了。」 摸了摸那小巧腦袋,鳴狐說著,「但,不影響比試。因為比試並非以言語、而是以刀在進行對話。」 「……哈哈!說的是呢!」贊同地大笑幾聲,鶴丸的神情變得有些玩味。「既然如此——就趕緊開始吧!」 說時遲那時快,還不待對方將狐狸抱至安全的地方以免波及到牠,鶴丸無預警地握緊刀柄、朝著鳴狐面前赫然揮下! 「——!」 少年猝不及防地抓起腳邊的本體,將之橫在眼前阻擋著往他劈下的刀。 由於鶴丸的突擊實在是太過突然,使他來不及將刀子從刀鞘裡拔出。再加上狐狸從者仍趴在他的肩上熟睡著,因此他不能有太大的動作,卻也得同時抵抗對方加大力量壓上來的攻擊。 不過在他正咬著牙擔心自己會敵不過身為太刀的青年時,鶴丸卻忽然收回他的本體,讓鳴狐差點施力過度而無法穩住身子。 以單隻手掌按在地上免得一個不穩讓狐狸滾下去,鳴狐茫然地眨了眨雙眼,顯然不知鶴丸的意圖。 見狀,青年抬手將本體高舉,再打橫掛回肩上,說:「哎,只是先測試測試你的反應罷了,不過這樣看來是成功了呢,不錯不錯!」 直到青年出聲表示,鳴狐這才發現原來對方方才揮下的刀,根本沒有出鞘。 將雙手垂掛在刀鞘兩端,鶴丸像個孩童般咧唇嬉笑著,並繼續開口,「放心,我不會讓你的狐狸受傷啦!畢竟牠是你最要好的夥伴,對吧?」 「……」 聽見鶴丸所做的保證,少年明顯鬆了口氣。他小心翼翼地將從者自肩頭抱下,再起身抱至不會被波及到的陰涼處。 「哦?好了嗎?」見鳴狐提刀回到他面前,鶴丸將掛在肩上的刀翻下,使之於空中旋轉一圈,再遊刃有餘地握住刀鞘。 鋒利的刀刃在旋轉的過程中自鯉口滑出,青年動作流暢地側身,抬起另一手握住刀柄。「那麼,開始嗎?」 威風凜凜地架起太刀,他笑著說道。 充滿自信的笑容映入眼底,少年的雙眸仍是同毫無波紋的湖面般沉靜無比。 將本體打刀拔出刀鞘,銳利的鋒芒沿著刃面直直上爬,卻沒有冰冷寒澈的殺氣,而是與那雙眸相同,寂靜且內斂。 鳴狐安安靜靜地將刀刃向他,卻看似幹勁十足,讓鶴丸的笑意又加深了些。 「嗯,看樣子會是場令人期待的比試呢——」話聲未落,青年便有了動作。只見他一手持刀、一手持鞘,在拔腿的剎那間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身! 這怎麼看都是在逃跑。 沒有想到鶴丸所採取的第一個動作會是轉身跑走,鳴狐先是傻愣在原地,旋即才想到要上前追擊。 比試已經開始,就代表著他該執行的,只有攻擊與防守。 十分清楚這一點的鳴狐毫不猶豫地追上去,在他欺近對方之際,旋身蹲下並順勢朝鶴丸的雙腿橫掃而去! 利刃劃破空氣,卻沒有砍到目標的實感。 「哈哈哈!嚇到了嗎?」 青年爽朗的聲音來自上頭,少年反射性地抬頭,同時起身退開。 率先撞進視野的是一片純白的衣裳,隨之迎來的,是藏在後頭的劈擊! 「鏗——」響亮的一聲迴盪在周圍,兩把刀刃互不相讓的相抵著。 就在方才,當鳴狐橫砍向對方雙腿的那瞬間,鶴丸便像是早已料到一般跳起身,躲過他的斬擊。接著再順勢轉身,並且在落地的同時予以一斬! 瞥見刀光閃逝於白衣後頭,鳴狐也沒有遲疑,雙手緊握刀柄與太刀相互抗衡,兩把利刃互不相讓。青年及少年雙雙加大施於刀上的力量,使刀刃嘎吱作響,卻絲毫沒有動靜。 正當鳴狐思考著該如何讓鶴丸露出破綻時,對方卻早他一步採取行動。 感受到與他抗衡的力道些微的放輕,鳴狐便察覺到不對勁,集中精神等著鶴丸的下一步動作。 果不其然,在他凜起雙眸的那一刻,青年保持著手握太刀阻擋他的動作,隨即抬起另一手,將刀鞘往他的側臉猛然揮去! 「——!」 驚愕地撐大眼眸,鳴狐絲毫沒有預料到青年拿在另一隻手上的刀鞘竟會成為他的第二把武器。 少年急忙將上半身向後躺,以躲過刀鞘的攻擊。 在刀鞘自眼前掃過的當下,就算是柔和如水的風都變得狂暴,彷彿細碎的尖刺扎在他的皮膚表面,使他感到有些刺痛。 但這不代表他沒有反擊的打算。 在躲過刀鞘的下一秒,鳴狐迅速地旋身,並在轉向對方的同時,反手將刀尖朝下,再猛地上揚! 「鏗——」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迴盪著。 當鳴狐閃過刀鞘的同時,鶴丸也順勢轉了一圈,在這途中將抓握刀柄的方向反轉,揚手便再次與打刀相抵上。 「哦?反應挺快的嘛。」 露出一口白牙,鶴丸樂在其中地笑道。 饒富興味的與那雙和自己相同色澤的眼眸對視幾秒,青年突地向後跳開,在站定的下一秒將太刀於面前揮霍幾下,順道將抓握刀柄的方向轉回,並重新架起刀,蓄勢待發地準備下一波攻擊。 見對方退開,得到一絲喘息空間的鳴狐調整好呼吸,在站穩身子後緊握著本體刀柄,靜待對方的下一動作。 雙方都在等待著時機,氣氛因此而陷入一陣死寂,靜得宛如細針落地都能夠清楚聽見。 沉默、寂靜,如同一股渦流般將兩人緊緊的吸附住。相同的燦金眸子雙雙厲起,銳利的視線就像在進行一場無法以肉眼看見的戰鬥般相互碰撞著。兩人瞪視了數秒,卻遲遲沒有動靜。 霎時間,一陣風自窗口倏然衝入,將他們的衣襬撩出道漂亮的弧線。而就在這同時,青年及少年都各自行動了。 後腳一個蹬地,鶴丸壓低身子朝著鳴狐奔騰而去,那逼近的身影快的似風,一下子便出現在少年的眼前。可鳴狐也並非省油的燈,就在鶴丸與自己距離不到半尺時高舉他的刀,接著跨出一步直劈下去! 然而,青年在觸及刀尖的那一剎那止住腳步,腳尖朝前一蹬讓身體能夠向後退些,也因此輕易地躲過了鳴狐的斬擊。接著再向前一蹬,手中的太刀於虛空中劃出一道銀白色的月牙弧線。 「鏗!」的一聲,少年接住了那強而有力的劈擊。 但攻擊並沒有因此而停止。鶴丸在鳴狐抵住刀刃的下一秒開始接連揮砍,攻擊的方向也不斷的變動,強勁的力道配上快速的斬擊,使得少年位在下風處,只能夠進行防禦。 橫劈、揮砍,接著跳開防禦,再繼續攻擊,鶴丸國永從頭到尾都是以持刀的那手來進行攻擊,另一邊則以手中的刀鞘來進行防禦。在青年這樣毫無破綻的攻擊模式下,鳴狐的情勢反而處於不利的狀態。 「啊哈哈、怎麼了鳴狐,試著來攻擊啊!」 在揮舞刀刃的同時,他挑起眉頭大聲地說道。而聽見青年這般如同挑釁的話語,少年彷彿被激起了戰意。當手中的本體與對方的太刀相抗衡時,鳴狐使出更大的力氣,試圖壓過鶴丸的力道。 既然敵人都向他宣戰了,他有什麼理由不認真起來呢? 平時從不透出任何情緒的燦金眸子增添了些許狠戾,少年紮實地站穩腳步,握著刀柄的力道加大了許多。鳴狐咬起牙,一個施力便是將青年的刀刃彈開! 「唔哦!不錯不錯,這才有趣嘛!」看著被劃破的羽織在光粒子的包覆下恢復原狀,鶴丸咧嘴笑道。 在審神者的能力作用下,他們在比試中所受的任何一道傷口都會立即復原,因此他們才能夠盡情地戰鬥,一直到內番時間結束。 「那麼……我這邊也該拿出真本事了吶!」 「樂意奉陪。」 話聲落地,兩人同時朝著對方逼近,刀刃之間擦撞出簇簇火花,相抗衡的鏗鏘聲於空氣中鼓動著,就像是要詮釋他們彼此之間都是拿出全力在對打,沒有任何一個手下留情。 潔白的羽織在虛空中隨著雙手的舞動而劃出道道純白的弧線,對於鳴狐的攻擊,他仍然能夠應付的游刃有餘。就如同對上歷史改變主義者一般,他的攻擊路線還是能夠預測的。 先是一個側身避開朝著正面而來的斬擊,再順勢旋身橫砍一刀!所有的動作都是如此的流暢。而不斷的被鶴丸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刀法耍得團團轉的鳴狐則因緩緩上升的疲累而顯得動作開始遲鈍。 刀光軌跡不停的撞入視野並且迅速接下予以還擊,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快速的轉動腦袋進行思考著該如何扭轉局勢。 而最後得出的答案,是先暫時與對方保持距離。 在躲開朝著腰際而來的橫砍同時向後跳開,少年站穩雙腳以免後座力使自己向後倒。抹去額角滲出的薄汗,他將呼吸調整至平時的狀態,並且重新架起自己的本體打刀,準備再一次的攻擊。 見鳴狐為了找出突破點而想盡辦法的模樣,鶴丸國永揮霍了下手中的太刀,利用切割空氣來重振士氣。 咧出一抹意猶未盡的笑容,那雙燦金色的雙眸卻很是認真。 「儘管過來吧」——直直地看著他的視線彷彿這麼說道。 接收到鶴丸的視線,鳴狐先是垂下眼瞼,隨即深吸口氣—-- ——下一瞬間,少年的身影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哦!」 驚呼了一聲,青年倏地旋身並且朝鳴狐的方向向下揮砍。然而對方卻像是看透他的動作似的蹬地躍起,於空中轉了一圈,隨著墜落的作用力而向著青年使勁劈下刀刃! 當然,反應快如他的鶴丸國永怎麼可能沒做出反應? 雖然訝異於鳴狐的攻擊模式簡直與剛開始的他所做出的動作如出一轍,但這可不代表他沒有應對能力。 將打刀自眼前彈開,鶴丸也開始展開攻勢。就像平時一樣,揮動太刀及操控的方式與其他人截然不同,宛如將「給予意料之外的攻擊」貫徹到底一般,刀法既難以捉摸,也難以應付。 然而,鳴狐卻掌握了他的刀法。 一次又一次以奇妙的方向對少年揮出太刀,卻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回,且對方的速度快的不可理喻。眼前的鳴狐彷彿換了個人似的,完全無法相信原先的他是處在不利狀況的那一方。 激烈的鏗鏘聲如同泡沫般不斷的湧出,少年彷彿將所有精力都灌注在這場戰鬥上,沒有一絲分神。 透過方才與對方的纏鬥,他漸漸的能夠掌握住鶴丸的攻擊軌道。既然他的刀法是要讓敵人難以預測他的動作,那麼就先預測出他可能會做出的行動,再反過來予以回擊! 像這樣的攻擊方式是需要不停的運轉腦袋的。值得慶幸的是他曾經在戰場上看過鶴丸的打鬥方式,因此也略知道他會使用的攻擊方向。 從鳴狐的動向也稍稍猜出了他的想法,鶴丸國永深感意思的笑了聲,那雙金眸透出的是隱隱狡黠。 無暇顧及而漏看了的鳴狐自然不知他在盤算著什麼。 只見對方在閃避他的斬擊後朝後與他拉開一大段距離,隨即強而有力的將刀鞘往他的方向直直射去! 少年的雙眸登時收縮。絲毫沒有料到他會把刀鞘當作標槍來攻擊,來不及防禦的鳴狐只能勉強避開。然而他這麼做,卻反而正中對方下懷。 既刀鞘之後,第二個朝他襲來的,是筆直射向他的太刀! 「唔!」 下意識地驚呼了聲,他急忙架起手中的刀來進行防禦,殊不知就在太刀刀尖即將觸及刀面的瞬間,鶴丸國永的身影便倏地出現在眼前,一把抓住懸空的刀柄,並蹲下身子同時扭轉手腕,由下往上地將鳴狐的刀刃猛然震開! 沒有料到鶴丸的這般攻擊而硬是接下的少年在承受不住對方的力道後,吃力地蹙起眉頭,隨即腳下一個踉蹌,朝後跌倒在地。 這一跌卻正巧拌到青年的腳,使得對方也順勢撲了上去。要不是鶴丸急忙將刀尖刺上一旁的地板當作支撐,恐怕雙方都會跌的一片狼狽吧。 「哎呀哎呀,這可嚇到我了啊。」 笑得有些勉強的青年看著自己的刀尖所刺的位置距離鳴狐的咽喉不到幾公分,而少年則反手以刀刃抵在他的刃前,聽那嘎吱作響的聲音,多半是鳴狐以為這也是他的奇招之一,因此作出了防禦的動作。 見對方那副認真的模樣,鶴丸也沒有多說什麼或狡辯什麼,僅只是隱去方才的狼狽臉色,轉而揚起自信十足的笑容,接著冷不防地以刀當作支撐點蹬腳一躍!翻過鳴狐的頭頂。 要是他沒有這樣做,就會變成被對方踹開的場面了。 即使踢空也不感到惋惜,鳴狐順勢站起身,隨即轉身朝對方猛力揮刀!為了撿起刀鞘而稍微疏忽防備的青年瞥見刀光的剎那仰頭躲過,卻無法避免幾根髮絲被削下。 若方才他晚一步躲開的話,就不只是被削掉髮絲,而是連同脖子都印上血紅色的刀痕了。 慶幸著自己躲的快,青年旋身再一次的揮出刀刃反擊——然而這卻是個假動作,真正的攻擊,是藏在太刀後頭揮下的刀鞘! 得手了——這道想法正準備閃過腦海,卻瞧見鳴狐抬腳將刀鞘踢飛、下一瞬間以強勁的力道將太刀震飛的畫面。 勝負已然分曉,可他的腦袋卻轉而呈現一片空白。 殘存於掌心的麻痺感讓他深刻的知道他現在正處於手無寸鐵的狀態,原先還自信滿滿的認為自己一定會贏的鶴丸國永瞪大雙眸,簡直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著,對方竟然是以模仿他的招式來了結這場比試。 定格在雙手武器被打飛的姿勢,青年轉動眼珠,看著那指向他咽喉的銳利刀鋒而愣了數秒,然後失聲笑了出來。 「不錯啊!居然可以在短時間內模仿出我的攻擊方式,確實是嚇到我了!」他笑著說道,「嘛,體驗了一場精彩的比試,輸了也是心甘情願呢。」 聞言,少年便當作對方投降而默默的垂下刀子。 見鳴狐因他的話而收起刀,青年走到一旁將插在地上的太刀拔起,再撿起另一邊的刀鞘,好讓他收回他的本體。 「不過呢,下一場可就不會那麼輕鬆囉?」 凜然的眼神與少年相對上,他擺著一臉笑容,語氣認真的說道。而鳴狐給予的回應,則是一個頷首,表示樂意接受。 收到對方的回應,他深感有趣的笑了一聲。 看來,今天不會是個無趣的一天呢。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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