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天說早安 試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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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勇,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那一天,毫無預警地,他向他提出了邀請。 地點是大學的學生餐廳,時間是中午的午休時段,背景音樂是周圍的嘈雜人聲,而對象是眼前與他相識多年的摯友。 夾在筷子間的蘿蔔在他傻愣的同時落回碗裡,坐在對面的青年從容不迫的將烏龍麵吸入口中,和愣住的他完全相反,恍如他的問題和詢問天氣般隨意。 但是他知道,對方並不會因為一時的心血來潮而道出這樣有著重大意義的話語。他重新夾起方才落下的蘿蔔放入嘴裡咀嚼,「怎麼了?突然這麼問。」 「啊,嗯。實際上我最近決定要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他沒多想的打斷對方尚未說完的話,「為什麼?」 面前的好友忍不住洩出了笑聲,以往總是帶著嚴謹的表情頓時鬆懈,化為他熟悉的笑靨。 「先聽我把話說完,義勇。」摯友止住笑聲,慢條斯理的說,「畢竟都二十歲了,我想也差不多該獨立點、搬出去一個人生活,不能總是給鱗滝師傅添麻煩。這件事已經和真菰他們商量過,也都獲得同意了。」 他咀嚼著嘴裡的食物,一邊默默頷首,表示有在仔細聽著對方的話。 「只是……雖然有在打工,但以目前的收入要一個人負擔房租還是挺吃緊的。所以想問你有沒有意願跟我一起分擔。」 ……啊啊,是這樣啊。 他夾起最後一塊鮭魚送入口中,沒有情緒起伏的雙眸陷入思考的眨了幾下。 摯友是什麼樣的人,他在多年的相處下早已十分清楚。直爽而耿直,溫柔又正直,是個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充滿著自身魅力的,讓他抱持著無限憧憬之人。而這樣近乎無懈可擊的他,鮮少會在他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困擾。 儘管對於沒有第一時間和他商量、而是在做好所有決定後才告知他讓他多少有些介懷,但是——在向他傾訴煩惱的那一刻,他便理解了對方在啟口前的考量,並再度感受到對方予以他的信任。 捧起木碗將味噌湯飲盡,他擦了擦嘴巴,沉穩的聲音在藤紫色目光的等待下緩緩響起。 「……我知道了。一起住吧,錆兔。」 即便那份邀約之中存有著二心,他也絲毫不在意。 對同樣存有二心而道出答應的他而言,也只是扯平罷了。 ▸▸▸▸▸▸ 他入住的那一天,錆兔揚著率直的笑靨迎接他的到來,那是他怎麼看也不會膩的、如同太陽般閃耀的笑容。 而那道在玄關處迎接他的身影是那樣的自然,又彷彿夢境般難以置信。當青年將第二副鑰匙遞給他時,富岡義勇這才總算有了實感——他真的,和錆兔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了。 就和往昔曾看見的夢一樣。 □■□■□■ 一縷如絲綢般柔軟的光線自窗簾的縫隙間鑽進了房裡,在微微隆起的被單上烙下一道留有熱度的痕跡。窩在棉被裡的身影在平穩的呼息下一起一伏,睡得十分香甜。直至擺在床頭櫃的手機開始響徹著鬧鈴,熟睡的他才低鳴了幾聲,蜷縮起身子蠕動著。 從棉被裡伸出的手直覺性地拍了拍矮櫃,在指尖總算觸碰到手機時,吵鬧的鬧鈴早已在秒數的結束而停止。慵懶鑽出被窩的他拔開充電線,睡眼惺忪的眼底映入螢幕上的延後鬧鈴通知。 因為手機的強烈藍光而刺眼不適的他皺起眉頭,在關閉鬧鈴的同時緩慢坐起身,富岡義勇懶散的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 準備走出房間到浴室盥洗前,他都會率先聽見外頭的廚具正在被使用的聲響。有時是平底鍋在煎食物的聲音、有時是在砧板上切菜的聲音,起初總會讓他反應不過來,現在也差不多習慣了。 房門一開便是撲鼻而來的香氣。他循著味道前往廚房的方向,仍有些迷糊的走到流理台前,站在那的背影是那樣的厚實,他二話不說地將下巴倚靠在對方的肩膀上,從中汲取一些溫暖與安心感。 「啊、喂,義勇,你至少出個聲吧?忽然靠過來很危險啊。」 「嗯……早安,錆兔。」 「完全沒在聽我說話啊……」 拿他沒轍的嘆了口氣,錆兔抬手給他一記彈指,讓他再清醒一點。畢竟在睡迷糊的情況下接近有火有刀的場所,實在是過於危險。 而富岡義勇也因為錆兔彈指的那一記清醒了些,揉揉額頭直起身子。 「……餓了。」 正好就在他聞到食物香氣的同時,來自胃袋的吶喊響亮地落下。同樣聽見的錆兔忍俊不禁,略低沉的嗓音顫動出細微的笑聲。 「我確實聽見你的肚子在哀嚎的聲音了。」止住笑的錆兔挑了挑眉,用手肘推著他的手臂,示意他趕緊去盥洗,「早餐也差不多完成了,你快去刷牙洗臉,順便把睡亂的頭髮也梳一梳吧。」 「嗯。」 ▸▸▸▸▸▸ 「……」 透過文字傳遞而來的話語迴盪於耳畔,一如往常的、屬於錆兔耿直的聲音,這麼對他說道。 不經意地,富岡義勇悄悄的勾起嘴角,在訊息輸入欄中寫入他此刻難以言表的情感,簡短的回應。 ——『嗯,等我。』 將手機放回口袋之中,他欣喜地揚著淺笑,踏出了回家的步伐。 今天,他依舊喜歡著錆兔。 ▸▸▸▸▸▸ 倚靠在門邊的他大大地吐了口氣,宛如將肺部裡所有的氣息全部吐光一般,無力的滑坐於地。 積攢的苦悶重重地壓在他的胸口。一旦回想起方才錆兔給予的聲援,他便感到更加難受。難以排解的苦澀從胸口淹上喉間,遏止著他的呼吸,即便想吐也吐不出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已經不會哭了。 長年的壓抑情感使得淚腺也受到了影響,就算聽著那一句又一句割傷心口的話語,他也逐漸麻木、連想哭的衝動都感受不到了。 但是,這股徘徊於胸懷,彷彿快要窒息的悶痛,卻無法抑制。 富岡義勇倚靠著房門,深海般蔚藍的雙眸恍惚地望著落地窗外的夜空。 「……如果、錆兔交了女朋友……就搬出去吧。」 帶著苦悶的聲音,他喃喃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