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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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他試圖探索腦海深處的記憶時,總是只找得到模糊不清的片段。
有人笑臉盈盈的執起他的手,將他帶向餐桌前;有人拍著他的背,和藹地讚嘆時光的飛逝,而將手掌輕輕按在桌面的他則不好意思的撓撓臉,看著那端上桌子、在蛋糕上頭插著的數字代表著他增長的年齡。 兩簇火焰些許的搖曳顫動,在他的眼裡閃閃發光。也許是氛圍導致的錯覺、也許是父母的和藹笑容影響的緣故,看著那輕輕一吹就會泯滅的小小火苗,他依然感受到胸口有一股暖流充斥其中,十分溫暖。使得淺淺笑顏悄悄上浮,形成欣喜的弧度。 像這樣在父母不繁忙時度過這一天的時期,究竟是多久以前呢? 記憶裡的聲音不再清楚,記憶裡的畫面早已朦朧。 接受到家人滿心祝福而產生的那股溫暖也跟著漸漸淡去,隨著初秋的冷雨落入冰涼的漣漪當中。 朦朧的夢遠去了。 他在雨聲中醒來了。 ✥ 一邊咬著自己簡單做好的早餐,他閱讀著昨天接到的委託案件,同時思考著該從何處理,以及排除一些他在仔細考慮後認為必須和叔叔商討處理方式的案子。 在腦內整理好今天一天的時間規劃,他起身將空蕩的碗盤端回廚房清洗,接著回到房間收拾東西後,便走到玄關準備出門。 在出門之前,金灰色的眸瞄向擺放在房間裡的一個個包裝不一的禮物,本來平淡的目光頓時柔軟了些。 那些是昨晚在赤松的提議下提前幫他舉辦的慶生會中,同學們送給他的禮物。而其中還有從海外寄來的,來自父母的包裹。裡頭有父親撰寫的最新一部推理小說,以及以父親的小說作為腳本、由母親負責主演的戲劇膠捲。 對他來說,那些都是十分珍貴的禮物。然而不巧的是今天正好遇上繁忙的時段,只能等晚上回來後再拆開來端詳那些飽含心意的祝福。 不過ーー 昨晚的慶生會中,並沒有所有同學都參與。 腦海裡浮現出那總是純粹燦爛的笑容,最原低頭解除手機的螢幕鎖屏,凝視著沒有任何訊息通知的螢幕。穿好鞋子後,他步出了家門,步出這個前陣子都還充斥著吵鬧聲的空間。 不是很模糊的笑聲因他的回憶而浮出腦海,那是僅屬於對方的獨特笑聲。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聽到王馬的聲音了。 那個時不時會不請自來闖入他的住處,卻在一個月前突然毫無音訊的王馬小吉,並沒有出現在昨晚的慶生會上。 他原以為也許在這難得的聚會、同時也意味著屬於他的日子前夕的慶祝,對方會若無其事地擺著那燦爛的笑容現身於其中,並且咯咯笑著調侃著他。 然而他所期待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他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感到落寞,反而浮出連他也感到意外的慶幸。 他慶幸著,好險對方沒有出現。 對於產生這樣奇怪心情的自己,最原也覺得十分複雜與微妙,但他確實認為,若那時對方在他未能聯繫上的情況下出現,他或許不會感到開心或驚喜。 ……這要是被王馬知道了,恐怕只會引來對方的大笑與揶揄吧? 如此心想著,最原悄悄地揚起一抹苦笑,然後搖了搖頭。 吱嘎…… 輕輕的,大門關上了。 ✥ 雖說是他的生日,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並沒有任何的變化。只不過是稍微特別一些的日子,而特別的成分也就那麼一點。 受到祝賀就予以笑靨誠懇收下,接著繼續本份內該做的事,他的認知是這麼告訴他的,而現實也確實如此。該處理的案件不會因此而消失不見,該忙碌的時候一樣是忙碌的。 於是——今天,他依然為了接到的偵探工作到處奔波。雖然曾經接觸過和刑事相關的案件,但當時是偶然介入的,卻沒想到竟會因那次的偶然而受到矚目。 再次回想起來,最原便癟著一張臉,感到難以言喻的抬手反射性地想壓下帽沿,卻驀地憶起他並沒有戴上帽子,因而改撓撓頭髮。 「哈啊……」 有些疲憊的抹著額頭並順勢撩起前髮,最原望著佇立於公園中央的時鐘,確認現在的時間。 從他出來辦案到現在大概經過了一段時間,心想著調查也告一段落,便決定先回一趟事務所,順便確認接下來還有哪些案件需要幫忙。 這麼想著,最原收起紀錄用的小冊子,便折返往事務所的方向前去。然而當他才起步不到五分鐘,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下,最原好奇地止步查看,只見屏幕上顯示著私人號碼傳來的簡訊。 簡訊裡沒有其他內容,只有一串長長的網址。困惑的點開後,便發現那是標示著某個位置的地圖。 「……?」 最原疑惑的蹙起眉頭。不曉得發送者是誰,而送來的訊息只有一個位置標示,讓他不是很懂其中的意思。仔細查看了裡頭標示的地方與他現在的位置意外的近,他撓了撓頭,儘管不懂那封訊息想表達什麼,但直覺告訴應該過去一趟看看。 「嗯……」 粗估這預料外的行程不會花上太多時間,他收起手機前往地圖中標示的位置。 短短三分鐘的路程很快就走到了,當彎過轉角後,一片的空地落入他的眼中,最原緩緩止步,腦海裡盤旋著某種猜測而拿出手機,卻沒有預想中的第二封簡訊傳來,只好無奈的踏入空地之中環顧四周。 他想起來了,這裡是在王馬消失前,正在調查途中的他被臨時拉過來與對方進行水槍戰的地方。當時的他還因此而拖延了搜查的行程,但先前擾亂思緒的焦頭爛額也因為那場水槍戰而拋到天霄雲外,使得在那之後的案件接連迎刃而解。 嗯,他還記得,在天氣熱到滿頭昏的時候,和王馬在這裡用水槍互相攻擊,導致兩人渾身溼透、還特地回家一趟一起洗澡才再一次出來繼續案子的調查。 那時候的歡笑頓時浮現腦海,使得他毫無自覺的勾起淡笑,直到驀地灑下的水落在他眼前的地面才猛然回神。 連忙抬眼朝連連道歉的住戶搖手表示沒事,最原趕緊提步離開,只覺得莫名尷尬。就在這時,掌中的手機又響起了來訊的震動。 查看後又是不公開的私人號碼,而傳來的簡訊是一連串爆笑的表情符號,接著響起第二次的震動,這一次又是地圖標示。 看來這個果然是希望他過去的意思吧…… 他深感沒轍的笑了笑。雖然想試著驗證他的猜測是否正確而敲打訊息回覆,但果不其然的被鎖上回覆功能,因此只能單方面接收訊息,這倒是讓他感到不意外。 打了一通電話給叔叔告知會晚些回去,接著便收到剩下的案件對方可以自行處理的通知,在通話中向親戚道聲不好意思,他才摸摸鼻子的掛斷電話。 低頭凝視著沒有再傳來訊息的手機屏幕,最原乾乾的苦笑一番。 「該不會……吧?」 儘管他再怎麼猜測也無法得出正確答案,那麼也只能先暫且照著對方的步調來了。 抉擇之後,他循著訊息裡標示的位置踏出了步伐。 ✥ 當他照著最後一封訊息的指示回到事務所時,天色早已被夜幕佔領。 沒想到指示的地點竟然超乎想像的多,即便沒有花費太多力氣,卻依然讓他感到疲憊——畢竟跟著指示一起傳來的揶揄也同樣在消耗著他的精神。 現在的時間早已過了事務所的營業時間,裡頭也理所當然的沒有亮燈。用自己的鑰匙將門扉開啟,最原一身疲憊地倒躺於會客的沙發上。 「哈啊……」 疲勞的長嘆一口氣,他將手臂橫置於眼上,在黑暗的視界之中回想著今天一整天順著訊息指示而到達的地點,以及其所勾起的、存放於腦內的種種回憶。 例如在晚夏時舉辦的夏日祭典所擺攤的步道,他還記得那時對方不停的干擾正在嘗試撈金魚的他,還有不小心吃到對方那份加了芥末的章魚燒,儘管那時候對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卻依然貼心的幫他買了水回來。 他還記得在那之後,他在王馬的帶領下到達對方發現的瞭望台,回想起當時與對方一同觀賞著燦爛的煙花,到現在依然歷歷在目。 例如他在王馬生日的那天喬裝成路人的樣子不停地跟著Dice的成員們一同在路上進行惡作劇,他還記得在一整天的時間裡,他在街頭的惡作劇活動裡朝著王馬的顏面砸了一盤奶油;或是在市區的噴水池裡倒入芬達的行為,而對方不知道的是,當時往領巾裡放進冰塊的人就是他;還有將廣告傳單摺成紙飛機任由其在街上亂飛,而他的紙飛機所飛往的方向,一直都是朝著對方的。 例如在新年時,已然和其他同學完成參拜的他仍然不放棄的在神社前的步道上等著未曾出現的王馬,當時望著繁星的他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孤注一擲的賭賭看對方會不會現身。 而當那突來的擁抱襲來之時,那股油然而生的欣喜,他到現在仍記憶猶新。 這些全都是在這度過的一日又一日之間所堆積起來的回憶,要全部回想起來實在有點困難,但透過景色的影響,他又重新的再度回味一番。 最原並不知道,在回味這些記憶的時候,又不自覺地揚起了笑靨。 「……」 一股莫名的衝動隨之湧上,他移開擱置的手臂,將手機點入那個連絡次數最多的用戶當中,並撥出通話,放置於耳邊。 他又再一次的閉上眼睛。雖然早已做好了無法聯繫上的覺悟,可他也悄悄的期望著,這通電話能夠撥通。 低沉的系統長音持續迴盪了一陣,最後還是響起了早已聽慣的語音信箱聲。將手機從耳邊拿開,他嘆了一口氣,只覺得不意外,同時也埋怨著對方到這時候還要繼續惡作劇。 然後,就在他思考是否乾脆睡一覺的時候,一道聲音在黑暗中落下。 「呢嘻嘻。」 「——」 金灰色的眸驀地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他一直思念的身影,以及那一如既往的調皮笑容。 趴在椅背上的王馬托著腮幫子,狡黠的淺紫眼眸直勾勾的落入他的眼底。 最原感到意外地眨了眨眼,隨即壓下想起身抱住對方的衝動,只是維持躺著的姿勢凝視著對方。 「……你的手機,是不是弄丟了?」 「哎呀,被發現了嗎?真不愧是小最原吶——」王馬燦爛一笑,趴在沙發椅背上的姿勢變得更加慵懶,同時也朝他靠近了一些,「待會去小最原家吃飯行不行?這樣我就能順路去拿預約好的蛋糕了——啊,騙你的騙你的,其實蛋糕早就放在你家的冰箱裡啦,我說的是真的哦!」 「可以是可以……但是這樣就得去買食材回家了。」 「啊啊,沒問題哦——不過讓壽星下廚也太不要臉了吧?還是我來煮個大餐給你吃?」 「不用了……我擔心你會做出什麼奇怪的料理……」 「欸——好過分!我還想試試看加入巧克力的仰望星空派說——」 「……該不會我的冰箱裡都放好那些食材了吧?」 「怎麼可能——是早就已經做好只剩下放進烤箱裡烤了!開玩笑的啦——」 「……」 「呢嘻嘻嘻嘻!」 「啊啊,對了,忘記跟小最原說『生日快樂』了!生日快樂唷——!」 「……謝謝,王馬君。」 「我送給你的禮物,還喜歡嗎?」 「嗯……說的也是啊。」 在回家的路上,他望向星斗閃爍的夜空。 「我想,只要是和王馬君一同度過的時光,就是對我來說最難以忘懷的回憶了吧。」 染著餘暉的金灰色雙眸向著對方柔柔瞇起,形成了柔和的笑靨。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