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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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 「現在的氣溫跟白天比起來已經涼快很多了喔……」 併著手指替一旁碎念著的戀人搧搧風,綠谷出久撓著臉頰寵溺地苦笑道。 深夜時分,穿著樸素居家服的綠谷出久和洛迪.索爾踩著慢悠悠的步伐,走在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自從開始交往、實現彼此的夢想並仍在夢想的道路上奔跑,綠谷出久和洛迪.索爾在接近東京郊區的公寓合租了一間套房,作為兩人共同生活的住處。 話雖如此,他們一人是必須時刻在外奔波、隨時接到緊急聯絡就得出動的職業英雄,一人是經常翱翔於天邊、由於航班而長時間不在的飛行員。因此大部分的時間,他們的住處都是空無一人、或者是僅有一人居住的狀態。只有兩人的休息日在微乎其微的機率下重疊,他們的歸屬才得以稱作圓滿。 而這個週末,正好是兩個繁忙人剛好都休息的日子。在這炎炎夏日裡,他們將忙碌期間沒能好好處理的家事共同完成、開著冷氣在雙人床上涼快地睡了個午覺。在僅屬於他與他的住處裡,悠閒地度過了一天的時光。 不過,也許是下午睡了午覺的關係,即便入夜深沉,他們也絲毫沒有感受到疲勞或睏倦。 難得兩人一起共度的時光,不如趁著深夜做點平時不會做的事吧? 當綠谷出久因為睡不著而困擾著該怎麼消磨時間,洛迪.索爾——他的戀人輕佻地笑著提議。倒映在墨綠色眼底、那像極了調皮的孩童打算趁著深夜做壞事般的笑靨,讓綠谷出久有一瞬間差點往別的方向聯想。 然而在對方明確地說出自己的真正意圖時,他立刻打消那差一點浮上的想法,甚至在內心對想歪的自己胖揍了一拳。 「這個時間點還真的都沒什麼人吶。」 「畢竟也已經深夜了嘛。」 悠哉地走在毫無人煙的街上,洛迪.索爾像個孩子一樣踩上街道旁的鐵欄杆,伸出雙手沿著欄杆搖搖晃晃地走著;一旁的綠谷出久則擔心他可能會隨時踉蹌,抬手輕輕執起洛迪.索爾的指尖,為避免他一時失衡而扶著他。 他們鮮少會在外頭做出這樣顯而易見的親密行為。一方面是綠谷出久不願讓自己的戀人因為他而遭到連累或流言蜚語、一方面是洛迪.索爾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成為對方的絆腳石,所以在外出的時候,他們幾乎不會這麼做出如此明顯的舉動。 不過,既然眼下四處無人,那稍微牽個手也無妨吧? 在綠谷出久身旁的皮諾悠悠地拍著翅膀、乖巧地落在他的肩膀上,用那小巧腦袋蹭著那軟嫩的臉頰,尖細的聲音隨著洛迪.索爾哼歌的旋律共同鳴唱。 「差不多該下來囉。」 「嗯——」 瞥見欄杆尾端的綠谷出久出聲提醒,而洛迪.索爾只是慵懶地拖著嗓音回應,不過他還是乖乖地跳下欄杆、落在對方挪出的空間。眼見快要到達他們深夜外出的目的地,他們卻沒有打算放開牽著的指尖,直至門扉敞開時才滿足地鬆開。 強烈的燈光在黑夜裡十分的刺眼、響起的門鈴聲在幾乎沒有客人的空間裡異常響亮,深夜的超商就恍如寂靜夜裡的一盞明燈,給予在夜裡無所事事的他們一個可以前往的方向。 綠谷出久向櫃檯處的店員點點頭打招呼,洛迪.索爾則自然而然地拿起一進門就能看見的購物籃——這附近的住戶或上班的人幾乎都知道英雄Deku就住在附近,而他有同居人的事情也早就成為不足稱作情報的一般日常,因此對於兩人一同出現的情景,附近的居民們早已司空見慣了。 「要買什麼好呢——」 「時間也晚了,不可以吃太多零食喔。」 「這你就不懂了,Deku。深夜就是要吃罪惡的零食才有做壞事的感覺嘛。」 「別說那種像敵人的話……」 「……不,會說這種台詞的敵人也太弱了吧?」洛迪.索爾有些無語地吐槽道,盯著熟食區的目光也跟著移開,轉而找尋起其他讓人感興趣的商品。 因為沒有體驗過,所以想在深夜裡去超商晃晃——先前,當他們思索著該做什麼來消磨時間時,洛迪.索爾向他這麼提議。 說起來也是。畢竟一直以來,他們都是盡可能提前在住處準備好食材——雖然大部分都是洛迪.索爾擔任料理晚餐的角色,但綠谷出久偶爾也會做些簡單的飯菜——即便沒有力氣煮飯,也有率先準備好的即食調理包可以食用。 基本上,他們去超市的頻率甚至比去超商來得高、也鮮少會在深夜的時段出門,因此洛迪.索爾——身為外國人的他會想體驗看看的心情,綠谷出久也不是不能理解。若要說這是他的縱容,那也確實沒錯。 饒是解決過無數事件的職業英雄,也敵不過心上人滿懷新奇的笑靨。 不過,正因為這完全是他們的臨時起意,因此對於要買什麼回去,實際上他們毫無頭緒。住處的儲備糧食都很足夠、綠谷出久平時需要的能量食品也尚有庫存,兩人平時幾乎不怎麼吃零食、皮諾也不是以寵物的飼料為食。 漫無目的地,他們遊走於商品的陳列架之間,悠哉的視線滑過架上的商品。正當綠谷出久思考著是否要翻翻雜誌架上那些早已預購下單的最新刊時,他似乎聽見了一旁的洛迪.索爾「喔?」地驚呼一聲,跟在對方身旁的粉色鳥兒也鳴叫了幾聲,那聲音聽上去帶有新奇的情感。 「……冰棒……」 當綠谷出久好奇地湊到洛迪.索爾的身邊時,那微乎其微響起的呢喃聲頓時落入他的耳中。 循著對方的視線看向眼前的冰櫃,種類眾多的冰品擺在冷冰冰的玻璃櫃裡,其中讓洛迪.索爾目不轉睛的,是擺滿著冰棒的區域。 「好像沒怎麼吃過。」 「咦,是這樣嗎?」 綠谷出久有些意外地驚呼,這才一點一點地,回想起對方至今是怎麼度過夏天的時節。 說起來,似乎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基於工作因素,洛迪.索爾本來就不怎麼會長時間停留在一個國家。即便是趁著休息日回到奧塞翁或日本的住處,久留的機率也不高。能夠在日本待上一個星期以上的時間已經是十分寶貴的機會了。 而夏季——學生放長假的季節,也是旅遊的旺季。繁忙的他自然是排滿了班表,在各個國家間到處飛行。幸運的是,在一連串繁忙的班機行程後,公司都會給予他一星期的休假。那個時候,也正好是日本大部分的地區在舉辦祭典的時期。 因此洛迪.索爾與綠谷出久一同度過的夏日,大多是圍繞在祭典活動附近。平時不會特別想吃冰的他自然會受到氛圍的影響而跟著一起吃剉冰,但是對於一般的冰棒,對方似乎沒怎麼吃過。 即便他在夏季待過的國家比日本還要炎熱,鑑於文化之間的差異,他從未嚐過日本普遍的冰品。 尤其像是洛迪.索爾此刻一直盯著的冰棒——那包裝上的圖示是插著兩根冰棒棍、顯然是要從中間掰開分半吃的雙棍冰棒——想必他肯定沒有嚐過吧。 見狀,綠谷出久不經意地竊笑了下,只覺得眼前的戀人與鳥兒一臉好奇的模樣相當可愛。他若無其事地推開玻璃櫃的拉門,將洛迪.索爾目不轉睛的冰棒放入購物籃。 「你要買那個嗎,Deku?」 「嗯——難得深夜出來,吃一點冰也行吧。」 「是喔……那我也買一支來吃吃看吧。」 「啊、等等,洛迪。」 見對方拉開自己剛關上的拉門、打算再拿出一包同樣的冰棒時,綠谷出久連忙出聲制止對方,並且在洛迪.索爾困惑的目光下指了指包裝上的圖示。 「這種冰棒啊,是兩個人一起吃的喔。」綠谷出久指著上頭的兩根冰棒棍,再轉而指向在冰中間顯眼的一道痕跡,「這是要從中間掰開、分成兩半。這樣就能讓兩個人一人一支了!」 聽著他的解釋,洛迪.索爾先是有些不解地愣了半晌,再眨了眨雙眼,似懂非懂地端詳著上頭的圖示,試圖理解綠谷出久語中的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我只買這一包,就能讓洛洛跟拉拉都有冰可以吃、的意思?」 「啊、嗯。沒錯沒錯。」 對方那不論何時都會率先想到家人的這一點,總是讓綠谷出久忍不住會心一笑。那總是以弟妹為優先順位的兄長思考,他並不討厭。 「也就是說,我的那一份,是跟Deku分著吃的囉。」 「誒、」 像個孩童似地,洛迪.索爾揚起饒富興味的笑容,語氣中帶有淘氣地說道。那彷彿語帶刻意的話語讓綠谷出久一瞬間呈現思考空白的狀態,經過數秒的間隔才總算消化完洛迪.索爾方才所說的話。 「是——是這麼說沒錯……你是故意用那種說法嗎?洛迪……」 「誰曉得呢——」 在他有些害臊地用結巴的語氣質問時,洛迪.索爾只是輕佻地揚著笑聲,和一旁愉快鳴叫的皮諾交織著笑意。抬手撓撓那明顯升溫的臉頰,綠谷出久又是無奈又是拿他沒轍地勾起苦笑,隨後跟著對方繼續走在超商的陳列架之間。 最後,除了冰以外,他們也買了些消暑的飲料、較低濃度的啤酒,以及一些可以配酒的零食。 綠谷出久平時是不怎麼沾酒的,畢竟在不確定隔天會不會接到緊急聯絡的情況下,他不敢隨意飲酒。然而―― 只是小酌幾口,應該、沒問題、吧…… 也許是深夜時分使得他有些鬆懈,儘管內心深處抱持著忐忑,綠谷出久最後還是拗不過自己的戀人,任由對方把低濃度的啤酒放進了購物籃,一同拿去結帳。 當然,他也有發現洛迪.索爾在不經意間撈過一瓶零酒精的啤酒放入籃中,估計是多少猜到他的顧慮吧。 望著那道背影,胸膛心癢難撓的感覺頓時攀爬而上,使得綠谷出久忍不住笑意地想勾起嘴角,卻想著不能過於明目張膽而試著抑制衝動,以至於自己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歪歪扭扭的笑容甚至讓結帳完回來的洛迪.索爾備感困惑。 向大夜班的店員慰問了幾句,他們走出了門口、離開了超商。冰涼的冷氣在一瞬間從身上抽離的感覺讓他們深感不適應,即使沒有白天的酷熱,溫度上升的暖風拂過肌膚的黏膩感還是相當明顯。 「好熱……」 「感覺已經完全被冷氣房慣壞了呢。」 一踏出超商,洛迪.索爾立刻因為溫差而垮下表情,有氣無力地揪著衣領替自己搧風,一旁的綠谷出久則有些理解地垂眉苦笑。畢竟剛從涼爽的空間離開,即使外頭的悶熱沒有白天那麼嚴重,體會過冷氣房的涼快後,那急遽湧上的溫差反而顯得更加明顯。 「剛才的冰會不會融化啊……」 「有冷飲充當保冷劑的話應該不會那麼快才對……」 ——不過。 「Deku?」 綠谷出久翻了翻塑膠袋,將剛才買下的雙棍冰棒拿了出來,並且拆開包裝、把包裝袋丟入超商外的垃圾桶。 回想起高中的夏天時期,他曾經在假日和同學們一同出去遊玩過。那一天,身旁的同學們也因為承受不住酷暑而跑到超商裡避難、出來的時候就像是連回宿舍的時間都難以承受般,幾乎所有人的手上都拿著一支冰棒,試圖熬過炎熱的氣候。 但,那個時候的他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叼著冰棒,而是在經過思考後選擇了喝冰涼的礦泉水,認為補充水分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現在想想,當時同學們叼著冰棒、嘴上喊著「好熱」的同時也在揮灑汗水的模樣,簡直可說是人的一生中最為青春的一幕光景也不為過。 「那個啊,洛迪。」 在戀人困惑的目光下,綠谷出久兩手捏著冰棒棍、有些小心翼翼地施力。儘管臉上揚著溫和的笑靨,可那墨綠色的雙眸卻藏不住此時此刻的些許緊張。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吃這種冰棒呢。」 啪擦!一聲,捏在指尖的雙棍冰棒被他掰成了兩半。只不過,那並不是完好的兩半、而是其中一邊的頂端留在另一邊,有些失敗的兩半。 看著那明顯不完整的冰棒,綠谷出久難為情地勾起苦笑。原本是想讓對方看看自己帥氣的樣子,但是對於第一次挑戰的事情,果然還是沒辦法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順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揚起落寞的低喃,隨後將那份量較多的冰棒遞給了洛迪.索爾,示意著那份量較少的那一邊由他來吃掉。 「噗、哈哈哈……啊哈哈哈哈……這還真是、傑作啊,哈哈哈哈……」 見狀,洛迪.索爾先是噗哧一聲,按捺不住地失笑幾聲。在綠谷出久苦笑地注視下擦了擦眼角泛出的淚珠,他這才抬起指尖、準備接過對方遞給他的冰棒棍——在那之前,他率先彎下了身子,張口將黏著的頂端一口咬進嘴裡,再拿過被掰斷頂端、原本綠谷出久打算自己吸收的、那支較短的冰棒。 「……!」 「哈哈,Deku掰冰棒的技術還真差。」 當對方眨眨眼、瞠大雙眸表現出他的詫異,洛迪.索爾卻只是舔著有些冰涼的唇角,調侃地洩出笑聲。先前因為炎熱而埋在墨綠髮絲中的皮諾也反映出他的內心,咯咯地發出形同笑聲的鳥鳴。 「……要掰開那個可不容易呢……」 「我的話一定能掰成漂亮又完整的兩半吧——」 「畢竟洛迪的手很巧嘛。」 「喔?很瞭解嘛,Deku。」 「因為是你啊。」 一人將冰棒叼在嘴邊、一人手拿著冰棒小口咬著,他們有些愜意地踏出步伐,穿梭於夏日的深夜當中、走在回家的歸途。 近乎沒有人煙的街道上,比起白天要來得清涼一些的風拂過兩人的身旁,仍然悶熱的溫度無情地將尚未咬進嘴裡的冰一點一點地融為粘膩的液體。 綠谷出久與洛迪.索爾——身為職業英雄與飛行員的他們,交織著極其日常的對話,彷彿此時的他們沒有肩負任何頭銜,只是十分平凡、隨處可見的普通人一樣。 「不過,原來你也沒吃過這個啊。」 「嗯……是啊,以前都沒有想過要嚐嚐看。」 「哼——?」 端詳著綠谷出久的垂眉苦笑,洛迪.索爾揚起了饒富興味的聲音。 「那,我們就是同伴了吶。」 夜深人靜當中,他勾起純粹的笑靨,道出了曾幾何時在哪裡聽過的話語。 聞言,備感熟悉的綠谷出久也忍俊不禁地嘴角失守,揚著笑聲點了點頭。 「從那時候起就是了呢。」 「大半夜的去便利商店晃晃,感覺還挺不錯的吧?Deku。」 「嗯,下次再一起去吧,洛迪。」 難得在深夜裡的偶然外出、那意外收穫的吃冰體驗,烙印在彼此回憶中的,是他掰開了有些失敗的冰棒、是他笑著走過對方沒有經歷過的青春。 是兩人在夏天的夜裡,雙雙咬著相同味道的沁涼,悠悠走上歸途的腳印。 ——恍若平凡無奇一般、極其普通的一幕日常。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