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裡戲外不一樣
|
|
卸下拍攝前化上的妝容,換回能避人耳目的低調打扮,伏黑惠戴上平光眼鏡和漁夫帽,盡可能地裝扮成不易被認出、卻也不會被當作可疑人士的模樣。
「大家辛苦了。」 結束了被要求重新拍攝的部分,且確認之後沒有其他拍攝行程,伏黑惠向仍在現場的工作人員、以及商談著日後拍攝細節的導演與監督道出離去前的招呼,並在眾人回以同樣的話語後禮貌地彎下身子,反手關上門板、離開了攝影棚。 平穩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踏在夜晚的路上,平光眼鏡後方的翠綠雙眼查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距離虎杖悠仁的先行離開,已經過了約莫一個鐘頭。從以往對方準備晚飯的時間推測,家中的餐桌上估計早已擺滿豐盛的菜餚了。 不過,那也是在差不多剛完成、或剩下一兩道仍在料理的程度。 一邊若有所思地,伏黑惠走到平時招攬計程車的地點,抬起手讓正巧接近的計程車在自己的面前停下。 向司機告知住處附近的地址,並且待車子行駛後,他再度點亮手機螢幕,想也沒想地點開了聊天程式中唯一置頂的聊天室。 「……」 看著那顯示在最底下、只是單單被自己讀過的訊息,總是淡然的雙眸不自覺地柔緩了些。那是除去了一切演技,也未曾在他人面前表露過的眼神。 ——『拍攝加油,等你回來!』 簡短的話語與活潑招手的老虎貼圖,是虎杖悠仁離開攝影棚、在他繼續工作前傳給他的訊息。當時的伏黑惠正準備拍攝、沒有多餘的閒暇去回覆,不過畢竟是在知曉彼此工作的情況,對方估計也不介意被他已讀不回。 事實上,對伏黑惠來說,沒有當下回覆是有原因的。沒有空閒只不過是其中之一,至於另一個原因,較多是偏向於自己的私心。 心上人正在等待著他——沒有什麼是比這還要讓伏黑惠拿出幹勁的事情了。 他從未告訴過虎杖悠仁,自己擁有這樣的私心,而這雞毛蒜皮般的小事,也沒有提及的必要。只不過,對方在等待他回去的事實,還是讓他按捺不住內心的欣喜,使得未曾洩露情緒的伏黑惠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淺笑。 ——『工作結束了,在回去的路上。』 在昏暗的計程車後座、聽著窗外朦朧的行駛聲,即使調暗了亮度卻依然是唯一光亮的螢幕映上他的臉龐,伏黑惠纖細的手指敲打著螢幕鍵盤,將簡潔扼要的語句傳給了對方。 傳出去的訊息並沒有立刻標示已讀,但他並不在意。只是在訊息送出之後,緩緩地將手機收進背包。 外頭的昏暗吞噬著行進中的小小汽車,隔絕了噪音的車內格外寧靜。伏黑惠眨了眨眼,工作結束後的疲憊一口氣襲捲而上,使得他睏倦地打起了盹。 距離到家還有約半小時的路程,伏黑惠乾脆闔上乾澀又冰冷的雙眸,決定在這短暫的時間裡閉目養神。 即使感覺到背包內的手機震動,他也毫無所動。 在這種時間,會傳訊息而不是打電話的,就他所知也只有一個人了。 既然如此,等下車時再查看對方的訊息,也是他的期待之一。 一旦陷入休息的狀態,要在短時間內立刻恢復精神是相當困難的。就算是習慣在拍攝現場小歇的伏黑惠也一樣。 儘管他能夠表現出自己毫無疲勞的樣子,但是在氛圍俱全、渾身疲勞的情況下,縱使是他也很容易鬆懈。 離開計程車的他逗留於下車的原地,藏不住疲勞地遮掩嘴巴,悄悄地打了個呵欠。 雖然在抵達目的地之前睜開了雙眼,殘留的疲倦還是無情地侵蝕著他的精神,所幸在這時間比較少經過的路人,他才可以像這樣稍微逗留於外頭。 輕輕拍下臉頰讓自己恢復清醒,伏黑惠一邊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掏出手機確認方才沒有查看的來訊——果不其然,是他心裡想的那個人傳來的。 ——『辛苦了!晚餐快煮好囉!』 即使是簡短的慰勞,也能從中感受到對方的精神飽滿,以及前所未有的溫暖。 看著那一小段文字,伏黑惠感到胸口暖呼呼地勾起不易察覺的淺笑,同時也感覺到十分不可思議。 明明只是冰冷的文字,但只要是透過虎杖悠仁傳遞而來,就會莫名地感受到溫度。帶有精神的、活潑的,甚至彷彿能在耳邊聽見他那直率的聲音一般。 就算只是冰冷的文字,也能夠讓伏黑惠心生喜悅,神奇得不可思議。 「……趕快,回去吧。」 遙望著遠方的夜幕,伏黑惠走在只有他一人的街道上,悄聲地說道。 ▶ ▶ ▶ 「哼、哼哼,哼——哼——」 一邊翻攪著鍋內熱騰騰的味噌湯,虎杖悠仁愉快地哼著輕快的旋律,那是兩個月前和伏黑惠一起出演的電影主題曲。 「嗯——湯的部分差不多這樣……喔?」 嚐了嚐舀起的湯確認味道,虎杖悠仁放下湯勺、熄掉瓦斯爐點燃的火。注意到餐桌上的手機震動聲,他幾乎是反射性地點開與伏黑惠的聊天室,納入眼裡的簡短回覆使得他輕輕笑了一聲,倒映在手機螢幕上的,是他有些寵溺的笑靨。 「——好!」 順手送出一個丟出飛吻的老虎貼圖再放下手機,虎杖悠仁伸了伸懶腰、再度回到廚房。那副幾乎沒有透露出疲勞的樣子,絲毫難以讓人相信今天的他是拍攝了許多戲劇工作的演員。 將方才切好、醃製好的雞肉沾上蛋液,一塊塊放入煎鍋,激起「滋滋滋」的響亮油炸聲,飄出來的香味簡直令人垂涎難耐。 顧著煎鍋等待雞肉炸好的期間,他聽到玄關處傳來了門鎖被轉開的聲音。腦中響起「喔?」的驚呼,虎杖悠仁聽著大門被開啟又關上、將鞋子放上鞋櫃的聲音,還未等歸來的那人說話,他便率先出聲。 「歡迎回來——!」 由於處理炸物不方便移開目光,虎杖悠仁只能靠腳步聲來判斷對方的足跡。聽著那不疾不徐的步伐從玄關踏入家中,走入房間、過了不久再走出來,然後再緩緩接近身後。 仍在顧著煎鍋、翻過一塊塊呈金黃色的雞肉,他感覺到一股力道靠上後背,腰間被一雙手臂環上,虎杖悠仁輕輕笑了聲,左手摸上那殘留著冰涼的雙手,護著它們不讓噴起的油漬濺上。 「……我回來了。」 將整顆頭倚靠在厚實的背上,伏黑惠深吸了口氣,緩緩地道。 「啊哈哈,伏黑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累。在計程車上睡著了嗎?」 「稍微……」 「果然。不過晚餐還是得吃喔,差不多也要好了。」 「嗯。」伏黑惠閉上雙眼,轉頭蹭了蹭他眷戀的後背,「就是為了跟你一起吃飯才趕回來的。」 「唔哇、好害羞!」 「有什麼好害羞的。」 「嗯——覺得伏黑真的很喜歡我?」 「事到如今說什麼理所當然的話……」 「說的就是你這一點喔伏黑——」 將炸好的雞肉夾上瀝油盤,虎杖悠仁有些憨厚地笑了聲。左手拇指摩娑了下那比他細緻的皮膚,染上溫度的指尖也彷彿在回應他一般撓搔著他的掌心。虎杖悠仁笑了笑,稍稍抬頭與對方的頭頂相碰,撒嬌般地蹭著那烏黑的頭頂。 「啊,不過我還在炸雞塊,有點危險,伏黑要不要先去洗把臉等我?」 聞言,伏黑惠抬起頭將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翠綠色的視線落在瀝油盤上閃著油光的金黃色雞塊。 「南蠻雞?」 「嗯?喔,對啊!」 「……好香,看起來很好吃。」 「而且是雞胸肉喔。伏黑喜歡吃的。」 「……嗯。」 嚐一塊看看?——虎杖悠仁挑眉問道,接著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夾起剛炸好且仍冒著熱煙的雞肉塊,沾了沾調製好的南蠻醬汁後,還貼心地吹了幾口才擺到他的面前。 靜靜地咀嚼那熱騰騰的雞塊,伏黑惠歛下了雙眸,彷彿連胸口也跟著感受到溫暖。自己的喜好被心上人一五一十的掌握清楚,伏黑惠並不覺得反感。相反地,這讓他難以掩飾地感到喜悅。 只不過——有一點,虎杖悠仁說錯了。 雖然對方總是以他原本的喜好為優先,但實際上,不管他做什麼樣的料理,伏黑惠都喜歡。 沒有特地提出來是因為他知道對方也心知肚明。而若是說了,也只會得到「我還是想做伏黑喜歡的料理嘛,反正我也喜歡」之類的回答,使得他無話反駁。 交往的心上人明白他的喜好、並尊重他偏好的口味,這份只對他一個人的重視,令他欣喜得心癢難撓。 究竟該如何回應這份重視,對伏黑惠而言,也只有那句話了。 「……喜歡。」 「嗯?南蠻雞嗎?」 「不是。」用下巴敲了下那厚實的肩膀,伏黑惠大聲咂嘴。 「……我是說你。」 輕聲說著,他難為情地將燒紅的臉龐埋入虎杖悠仁的頸間。 「嘿嘿。我也是喔,最喜歡了。」 仍在處理晚餐的虎杖悠仁則咯咯笑著,臉頰蹭蹭他的腦袋,再執起他的左手、於掌心間落下一吻。 「南蠻雞嗎?」 「啊哈哈,南蠻雞是其中一個!不過最喜歡的還是伏黑喔。」 「……是喔。」 「當然!」 「……」 原以為可以反將一軍卻反而得到更直球的回應,伏黑惠頓時想不到該回以什麼,只好沉默半晌、緩緩抽開環抱對方的雙手。 「……我去洗臉。」 「嗯!晚餐也差不多都好了,等等幫我盛飯吧。」 「嗯。」 沒有揭穿他的臨陣脫逃,甚至乾脆地放他抽開身,虎杖悠仁笑臉吟吟地關上瓦斯爐,將熱騰騰的雞肉塊擺上餐盤、再淋上先前調製好的南蠻醬汁。 雖然先前已經讓伏黑惠試吃過了,不過他還是夾起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裡。 「——嗯,好吃。」 在內心擺出浮誇的勝利姿勢,虎杖悠仁呢喃道,對自己的料理成品心滿意足。 跟伏黑惠一起將盛好兩人份的白飯與味噌湯,他們面對著彼此一同坐上位子。 「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兩人雙雙闔上掌心,率直與沉穩的嗓音相互交疊在一塊。 原本的他們,是在外人眼裡幾乎不可能存在交集的演員。 然而在一年前,意外有了交集的他們,成為了比想像中還要契合於彼此的關係。 無論是作為演員的默契與配合、亦或是私底下結締的連繫,他們在戲裡與戲外都是一樣的。 ——不過,像這樣擁有共同的歸屬,交織著深情的話語,甚至是更進一步的親密觸碰,作為演員、作為飾演的角色,都是不可能對外展現的。 他從來沒有為了與誰一起吃晚飯而趕著回家,他也從來沒有為了誰的喜好而特地去翻找食譜。 他們都只是為了彼此而付諸行動,只要看著對方欣喜的樣子便心滿意足。 ——截然不同。 戲中的他們,與戲外的他們,是不一樣的。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