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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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以前的他並不喜歡早起。儘管每當他恍惚醒來時,第一眼見到的總是對方已打理好自己,並準備進行晨練的模樣。 然而喜歡與習慣是完全不能相提並論的事。即便再怎麼習慣於早起,也絕不代表這其中包含著願意與不願。當然,也不包含喜歡與否——這個事實,是在他曾一次失眠的情況下發現的。 那時候,太陽還尚未昇起,本應該在他旁邊的被褥裡熟睡的男孩拖著身軀直坐起身。由於天色還很昏暗,他沒辦法看見錆兔臉上的表情,只能憑著感覺猜測對方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裝作熟睡的他埋進被褥裡,讓視線被髮絲遮掩好方便他偷偷窺視。他就這麼看著那恍然的身影浮躁的抓撓頭髮,隨後起身要離開被褥。 也許是怕錆兔發現他尚未睡著一事,當時的他下意識的閉眼裝睡。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只能藉由聽覺來判斷錆兔的腳步聲往哪邊而去,然而在他尋找著對方的腳步聲時,卻被突如其來的觸感截斷了注意力。 那個觸感,是錆兔的溫度。 他感受到那股溫度將遮住雙眼的髮絲輕輕撥開,閉合的眼瞼暴露無遺,他一邊膽戰心驚的慶幸自己有及時閉眼,同時也困惑著錆兔撩撥著瀏海的舉動。 錆兔,怎麼了? 他還依稀記得,從指尖流漏過來的溫度沾上眼皮,輕柔的沿著輪廓延展到眼尾處,隨後輕撫起他的臉龐,下一秒又緩緩離開。 當那抹溫度從臉上抽開,他便聽見了對方起身、朝門口走去的腳步聲,在門板被拉上的聲音此起彼落之時,他才怔怔的掀開了眼瞼。 年幼的冨岡義勇愣愣地坐起身,茫然的蔚藍眼眸凝望著錆兔拉上的門板,久久無法理解對方那番舉動所隱藏的涵義。 只不過,他總感覺那時候的錆兔似乎在煩惱著什麼,雖然猜測不了,也猶豫過不該多管閒事——然而他果然,還是沒辦法放任不管。 這麼想著,他鑽出被窩,一把抓起外衣便踩著細小的腳步追了出去。 ◈◈◈ 襖門被拉開的聲音悄然落入耳中,儘管他處於熟睡的狀態,卻仍能聽見那極為細小的聲音。 當滑開的細微聲響落下的同時,也意味著他所等待之人總算歸來一事。 錆兔……回來了啊。 隱約有點清醒的意識矇矓的浮出這道想法。 襖門拉開又關上的聲音來回響起,透過榻榻米承受重力而跟著震動的悶聲此起彼落,他感受著從那疲累而又有些沉重的腳步聲繞過他的頭頂,然後止於他的身側。 有什麼,倒躺於地的聲音響起了。 「……錆兔,睡覺之前要先去洗澡。」 恍惚的睜開雙眼,側躺著的冨岡義勇對著眼前同樣側躺於地的青年說道。 微弱的光源為漆黑的房間帶來些微的明亮,即便倦意纏身、即便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他依舊能看見對方渾身髒亂的模樣,這樣的他竟然就這麼倒躺在他的面前,著實令人無法接受。 「嗯……等等就去。現在先讓我休息下吧。」 以往帶著剛毅的紫羅蘭色眼眸染著濃厚的疲憊,對著他柔和笑著。錆兔將手中的長刀放置在一旁,調整著自己的姿勢好讓自己處於更能好好放鬆的狀態。嘴上說著要休息,雙眼卻直勾勾地與他維持對視,完全沒有移開視線。 「……會睡著喔。」 「沒事,男子漢說到做到。」 錆兔勾起笑,十分有把握地說,「不過一段時間沒見到義勇的關係,所以還想再多看幾眼。」 青年用著絕不可能在外人面前使用的溫柔語調如此說道,彷彿現在轉移視線都是種不捨般,讓身為對象的冨岡義勇感受到熱度驀地竄上,深海色的目光頓時不曉得該往哪邊擺,只得下意識的滯留在自己的被褥上。 昏暗的房內搖盪著微弱的光源,晚霞般的色彩將渲染於臉龐的緋色吞沒其中,以至於錆兔無法看清楚那份害臊的顏色,不過那明顯難為情的表情卻相當清楚地映照於他的眼底。 如同流水般柔和的笑意流轉於堇紫的雙眸當中,錆兔寵溺的笑了笑,不經意的想伸手撫摸那柔順的頭髮。 「——既然這樣,」 然而指尖正要撫上漆黑頭頂的剎那,冨岡義勇便猛地爬起身,使他嚇得趕緊收回手,以免被看見出糗的模樣。 「嗯、嗯?怎麼了,義勇?」 「我跟錆兔一起洗澡吧。」 「——哈啊?!」 過於突然且出乎意料的決定讓錆兔難以置信的驚呼,就連直至方才都仍在拖跩著意識的睏倦也被扔向天方雲霄,彷彿不曾存在。 相較於錆兔的反應,作出驚人決定的冨岡義勇倒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話裡隱含著多少驚天動地的意思,甚至對於錆兔的激烈反應感到困惑。 「怎麼了,錆兔?臉色好像變更差了,身體不舒服嗎?」 「……不,在那之前,義勇,可以先問你要跟我洗澡的結論是怎麼得出來的嗎?」 青年思緒相當混亂的盤腿坐起,總之還是得先搞清楚對方的腦迴路是如何思考,才會得出這讓他無從冷靜的結論。 雖然他大致能猜到冨岡義勇的遲鈍意識,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意識到。 「……?我只是單純覺得既然錆兔想再多……多、多看我幾眼的話,不如就跟著你去洗澡,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 將自己的想法道出時,冨岡義勇還有些難為情的頓著話語、撇開了視線。 聞言的錆兔則由於自己的猜測全都無一例外的料中,因而頭痛的揉起眉心。 「義勇……你知道你說的那句話裡,包含了多少意思嗎?」 「……」冨岡義勇凝視著他眨了眨眼,十分僵硬的將腦袋傾向一邊,「……?」 如此明顯的表現讓錆兔不禁失笑,一邊是因為冨岡義勇的過於遲鈍,一邊則是他的反應太過天然,讓他完全憋不了笑意。 喉頭顫動出低低的笑聲,錆兔抬手揉了揉冨岡義勇的頭頂,「我看我還是自己去洗澡吧。因為自己的倦怠而勞煩義勇跟著實在太不像男人了,就當作是自我警惕。」 「……那我待會幫錆兔擦頭髮。」 「不用了,義勇就繼續睡吧。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任務,你得好好睡覺才行。」 錆兔這麼說,卻反倒讓冨岡義勇低下頭沉默,呈現出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末了半晌,他才緩緩抬頭啟口,「但……過了這麼久才等到錆兔回來,我不想放掉任何能跟錆兔待在一起的機會。」 「鬼殺隊的任務很重要沒錯,可這不代表錆兔就不重要。」 …… 大概花了五秒,錆兔才好不容易壓下那如同落石轟然砸下的心跳聲。 「……我說你啊……」 冨岡義勇那極其自然、甚至連自己都沒發覺的撒嬌行為,讓錆兔完全沒轍的長嘆,對於兒時竹馬且還是現役戀人絲毫沒有招架之力的他來說,這無疑是攻下他最後防線的一道重擊。 錆兔又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那義勇就在這等我回來吧。但如果累了還是得去睡。」 他妥協的苦笑著,習慣性地又揉了揉冨岡義勇的頭頂,指縫間感受著髮絲的沁涼,順著其向下延伸,最後,有些粗糙的指尖捏了捏那繃緊的臉蛋,當作是他任性的小小懲罰。 「嗯。」 冨岡義勇應了個單音。儘管回應的相當簡潔,但飽含在話語裡的欣喜以及那稍稍勾起的嘴角卻十分確實的將喜悅傳達了給他。面對那只會展現在他眼前的淺淺笑靨,反倒讓錆兔難為情的鬆開了對對方的捉弄,改撓撓臉龐的舊傷痕。 將身上純白的羽織脫下並摺疊整齊,錆兔起身準備離開房間,不過當拉開襖門還尚未踏出之時,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話說回來,剛才義勇說的那句話,」錆兔回過頭,紫羅蘭色的眼底倒映著冨岡義勇的影子,「那個,可是會讓我誤會是在邀請我喔。」 「……」冨岡義勇眨了眨眼,深海般的眼裡倒映著錆兔如同孩童般的笑顏 遲鈍得尚未反應過來的思緒終於緩緩的運轉過來,先前還有些茫然的表情頓時染上一片紅霞,「——!」 他欲言又止的張著嘴巴卻只吐得出不成文字的低吟,這個反應倒是讓錆兔又再一次的嘴角失守,噗哧一聲地顫動著笑聲。 直至襖門被錆兔拉上之前,那略低的笑聲依然迴盪在長廊之間。 當他從澡堂裡回房時,冨岡義勇早已不在被褥裡了。 沒有遭到對方賭氣般的捶打,也沒有迎來對方生悶氣的眼刀,相反的,是比預想中更讓他意外的靜謐。 先前鋪得整齊的被褥被完好的折疊起來,面向外頭的紙門則被拉開了一扇,夾帶著青草味的涼爽晚風吹進屋內,讓房間角落的燭火左右搖曳著。 而無論是不斷搖擺的燭火,亦或是被折得整齊的被褥,都沒有被納入紫羅蘭色的眼底之中。錆兔的視線在襖門拉開的那一刻起,就只停留在了一個地方。 在微微涼爽的天氣裡穿著單薄的寢衣,那纖細的身影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外頭的長廊,等待著他的歸來。 淡淡的月光灑落於漆黑的頭頂之上,沒有紮起而披散的髮尾隱隱透著深藍——就如同他總是注視著的深海眼瞳,是他最喜歡的顏色。 輕輕的步伐踏過榻榻米的地板,落在木質的長廊上,頭上披著毛巾的錆兔駐足於他的身後,些許低沉的嗓音緩緩落下。 「義勇。」 他的呼喚讓仰望銀月的人影有了細微的動靜。青年緩緩的回過頭,將目光轉向身後的他。原本就相當好看的面容在月光的襯托之下顯得更加清秀,讓錆兔在霎那間屏住氣息,彷彿忘了如何呼吸。 「……?怎麼了,錆兔?」 儘管只有短短半晌的恍惚,冨岡義勇仍因為他的稍稍愣怔而輕喚出聲,這才使錆兔拉回飄忽的意識。 「啊……嗯,沒事。」錆兔連忙先發出了聲音,接著才勾起唇角,有些難為情地撓刮臉上的舊傷疤,「只是因為義勇太好看了,忍不住看傻了。」 低沉的聲音組織出猶如暗示著情感的話語,反倒讓冨岡義勇睜圓了雙眼,一時之間組織不出言語。 看著那總是沒有表情變化的臉孔在短短數秒間流露出許多複雜的情感,儘管最後像是放棄一般撇頭不理,那連耳根子都紅潤起來的模樣卻還是讓錆兔忍不住嘴角失守的顫著喉頭,引出稍顯磁性的笑聲。 斜眼看著錆兔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冨岡義勇對於只有自己被捉弄一事感到不服,索性站起身,將落在他肩上的毛巾一把抓下,用適中的力道搧在錆兔的臉上。 「啊痛!」 錆兔下意識的痛呼一聲,讓心情頓時舒爽許多的他滿足地勾起唇角,輕輕的笑聲隨著晚風的吹拂緩緩落下,「抓到了,錆兔難得的破綻。」 「我說你啊……算了。」抹去從毛巾拍到臉上的水漬,錆兔苦笑著,卻又沒輒的無話反駁,只得吁出一口氣,於長廊邊緣屈膝坐下。 雖然很想說他其實在對方面前總是破綻百出,但直接示弱還是不符合男子漢該有的行為,便乾脆作罷,讓冨岡義勇未來自己發現這件事。 見錆兔沒有任何反擊的逕直坐下,冨岡義勇便在他身後屈下雙膝,履行他先前說過要幫對方擦頭髮的承諾。濕潤的髮絲在他的擦拭下抹去了不少水氣,也開始逐漸恢復原本的柔軟質感。 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上揚,冨岡義勇似是在思考又似是沒在思考的腦海裡掠過方才聽到的所言所語,忍不住在遲疑了一小段時間的當下緩緩啟口。 「……錆兔的臉也很好看,我很喜歡。」 原先還覺得對方擦拭的力道真剛好的錆兔差點被自己的唾液嗆到。 「咳、咳咳……」 「錆兔?怎麼了?要去幫你拿水嗎?」 「不,沒事……嗯,我沒事,義勇。不用去拿水沒關係。」 「……?嗯。」 錆兔連忙擺手,對方似乎也在他的遏止下沒有慌亂行事,然而那沉默著輕拍後背的舉止還是讓他有些窩心。 但這不代表方才的直擊打飛他多少鎮定的事實能被改變。 「不過啊,突然被這麼說,果然還是會嚇一跳啊。」感受到頭頂繼續被毛巾包覆擦拭,錆兔挑起眉頭輕描淡寫的說,「一般會在幫人擦頭髮的時候稱讚對方的臉嗎?」 「……錆兔的頭髮我也很喜歡,很軟很好摸。」 「不是不是,雖然很高興,但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禁又漏出笑聲的他抬起頭,眼裡映出冨岡義勇的容貌,「如果要稱讚臉,好歹也得看著對方的眼睛說才對吧?」 堅毅的紫羅蘭色裡閃爍著月色的餘暉,容納於其中的是他微微訝然的神情。冨岡義勇緩緩閉起少許張開的嘴,轉而揚起相當好看的弧度。 「嗯,我喜歡錆兔的臉。」 放下手中的毛巾,他輕輕撫上那烙著傷疤的臉龐。 「……只有臉嗎?」 因那抹笑靨而些許著迷的他抬起手,撫上那直順柔軟的髮絲。 「不,只要是錆兔的一切,我都喜歡。」 「……是嗎。」錆兔垂下眉頭,露出了寵溺的笑顏,「我也一樣喔,義勇。」 深海色與紫羅蘭色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著,直至距離不再縮短,他們雙雙闔上了眼瞼,徒留唇瓣所感受到的,彼此的溫度。 ◈◈◈ 從拉開的門扉外迎接他的,是飽含著森林氣息的微風,以及尚未天亮的夜色。 穿上單薄衣物的他踩著草鞋步出小屋,隨意紮起馬尾的腦袋晃了晃,他循著印在泥土地上的腳印一步步走到男孩的駐足之處。 毫無陰霾的藍眼望著那抹面對太陽即將升起的方向坐在石頭上的背影,困惑地眨了眨眼。 「錆兔?」 年幼的冨岡義勇輕輕喚了聲,讓那抹身影不禁重重地震了下。 然而錆兔並沒有回頭。 「錆兔,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你回去睡覺,義勇。」 ——彷彿魚刺哽在喉嚨之間,無法吞嚥般,壓抑的聲音。 儘管對方給予了回應,迴盪在耳邊的話語卻成了促使他上前的催化劑。男孩快步走到石頭旁,在錆兔的身旁蹲下了身,佈滿了擔憂的眼眸仰望著對上的紫羅蘭色,以及墜入眼底的薄薄水霧。 年幼的錆兔被突然闖入視野的身影嚇著,連忙撇過頭不讓冨岡義勇繼續窺看,然而那雙被清晨寒氣弄涼的掌心卻捧住他的臉,將他的目光轉回他避開的方向。 「錆兔,你在哭嗎?」 純潔無垢的海藍色映入他的倒影,滿滿的擔憂透過視線傳遞給他。錆兔掙扎皺皺眉頭,最後仍是倔強的甩著腦袋。 「沒有哭。男子漢才不會哭!」年幼的男孩揉著眼睛,擺出以往堅毅的模樣。儘管如此,那份堅毅仍是在他望見遠方的天色時漸漸散去,露出被藏在底下的隱隱怯懦,「只是……稍微想到以前的事情而已。」 男孩輕輕的摸上臉頰的舊傷痕,欲言又止。 以前是指……錆兔還在跟父母一起生活的時候嗎? 察覺到些許端倪的冨岡義勇不敢多問什麼,深怕掀起對方的傷疤。即便他不打算追問,錆兔卻彷彿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在糾結了半晌後緩緩啟口。 「……拂曉昇起之前。是以前家人吩咐我絕對要起來的時候,後來我也養成了在這時間醒來的習慣。」 錆兔抬手指了指遠方的天色,深沉的夜色之中鑽出如同珍珠的乳白,是足以令人為之屏息的風景,然而注視這片天色的錆兔眼裡卻滿懷著惆悵,「明明每次醒來已經不再是那個熟悉的風景了,這個習慣卻還是一直持續著……」 「……」 他並沒有說話,只是有些欲言又止的張著嘴巴,最後還是不敢多言的閉上。海藍色的眼眸遲疑的左右游移,不曉得該如何組織思緒、也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畢竟,那對錆兔來說是多麼珍貴的回憶,卻又是多麼難受的習慣。僅僅只是作為同門好友的他,又究竟能說些什麼呢? 年幼的他並不知道,卻不希望錆兔被自己的回憶囚禁而露出如此惆悵的神情。 「……錆兔。」輕輕的,男孩稚嫩的聲音呼喚著他的名字,「我啊,每次看到錆兔一大早就打理好自己,在屋外揮刀的樣子,就覺得很敬佩喔。」 「錆兔一直都很認真。為了變強、為了成為獨當一面的男子漢而努力,我覺得那樣的錆兔非常耀眼,非常的讓人憧憬。」他站起身,輕輕的將額頭與對方相依,「就算會想起以前的回憶,錆兔還是會醒來。這就代表錆兔很珍惜那些回憶,不是嗎?既然很重要的話,不勉強自己改掉也沒關係喔。」 冨岡義勇抬起頭,朝著錆兔漾起毫無陰霾的柔軟笑靨,「如果錆兔還是會難過的話,以後我也跟錆兔一起在這時候起來。兩個人一起的話,錆兔就不會一個人難過了吧?」 「……」 望著那抹笑容,年幼的錆兔怔怔的張圓雙眼,倒映在眼底的,除了那無瑕的笑靨,那緩緩爬升的拂曉餘暉也映入了他的眼底。彷彿受到吸引一般,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的嘴巴微微張開一事。 「錆兔?」 也許是因為錆兔沒有任何回話,男孩歪了歪頭再度呼喚。而他則闔上嘴巴,揉了揉眼睛,露出了些許欣慰的神情,搖了搖頭。 「那你可要努力爬起來啊,義勇。」 咧開一抹燦爛的笑容,那雙眼裡不再流轉著水霧。紫羅蘭色的眼底閃爍著火炎般耀眼的餘暉,以及那抹讓他著迷的笑靨。 ◈◈◈ 「總覺得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啊。」 讓冨岡義勇擦完頭髮後,錆兔仰頭望著掛在黑夜裡的月亮,有些感嘆地說。 「義勇還記得嗎?以前還住在鱗滝師傅那,跟我的習慣有關的事。」 「……嗯,還記得。」端正地坐在錆兔身旁的他微微歛下眸,「跟錆兔在一起的回憶,我不可能會忘記。」 「是嗎。」 「嗯。」 過於坦率的回應讓錆兔不知所措的撓撓臉,但他並不討厭。堇紫般的眼瞳有些感慨的閉上,彷彿即便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月光照耀的餘暉。 「雖然事到如今才說可能太晚了,但是那件事,老實說都是多虧了你。」錆兔緩緩地睜開眼,展現於視野之中的是夜晚裡唯美的風景,以及他最熟悉、最喜歡的人影,「謝啦,義勇。」 「沒那麼誇張,我只是單純想幫上錆兔的忙而已。」 冨岡義勇歛下眸,習慣性地將掌心覆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被風吹得沁涼的溫度流入炙熱的肌膚之中,然而那熾熱的指頭卻試圖脫離他的掌心,鑽入那微涼的指縫之間,與他十指交叉。 「就算這樣,那也確實成為了當時拯救我的一道光。」毫不害臊的說著,錆兔望著遠方的天邊,一直高掛在天上的月光開始變得黯淡,夜幕也逐漸轉為淺靛的色澤,錆兔的雙眸將其納入眼中,最後轉向冨岡義勇,「還有一直在我身邊這件事情也是。」 「……!……」 冨岡義勇聽得有些害臊而難為情的低下頭,儘管試圖閃避錆兔的目光,染紅的耳根子仍然出賣了他。錆兔燦爛的笑了幾聲,抬手揉了揉那破綻百出的腦袋。 「話說回來,義勇知道嗎?拂曉出現之前的這幅景象的名字。」 「……?」 彷彿看見錆兔將手指向天邊的舉動,冨岡義勇這才因為話題的轉移而好奇的抬頭。殊不知當他疑惑抬眼時,率先那入眼簾的卻是錆兔閉眼湊近的臉龐。 還有,無預警朝他貼上的雙唇。 輕綴的水聲落入耳中,當短暫的接吻結束,深邃的海藍色眼底映出錆兔那燦爛無比的笑靨。 夜幕逐漸淡去,自水平線升起的乳白色緩緩地蔓延而上。 「聽說,這叫曙暮光。代表著一天的起點。」 拂曉將至之前,他的聲音迴盪於耳畔。 「這些年來,我的每一天的開始都是和你一起迎接的啊,義勇。」 「……從今以後也不會變的,錆兔。」 伸手撫上那微熱的臉龐,冨岡義勇露出了形同靜謐的笑容,如此說道。 「不過也差不多該去睡了吧?義勇不睏嗎?」 「只要跟錆兔在一起,睡意不是問題。但錆兔需要睡覺。」 「你還真喜歡跟我待在一塊吶,雖然我也一樣就是了。」 「既然這樣,要一起睡嗎,義勇?」 「……嗯。」 「說起來,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問,錆兔。」 「什麼?」 「以前,在我睡著的時候,我有感覺到你觸碰了我。那是什麼意思?」 「……啊、誒!那、那個啊……」 深邃的海藍色裡倒映著錆兔煩惱的撓刮臉頰的模樣,最後被難為情的笑靨取代一切。 「只是單純想碰而已。」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