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詛咒
|
|
「伏黑你啊,很少對我說喜歡這兩個字呢。」
猝不及防地,倒躺在床上的虎杖悠仁這麼說道。這讓伏黑惠登時從手中的小說抽離出來,回頭望向改以側躺、與他視線相對的他。 「……哈?」 「啊,不是在質疑你喔。我知道伏黑是確實喜歡我的!相信我!」 「……」 也許是以為那聲疑問是對他的誤會,少年連忙坐起身慌忙擺手,示意自己的清白——儘管伏黑惠並沒有那個意思,也不需要對方一再強調自己的情愫。 見他的表情冷下幾分,虎杖悠仁撓撓臉頰,思索著該怎麼向他解釋。 「嗯——怎麼說呢。像我就很常把『喜歡!』掛在嘴邊不是嗎?反倒是伏黑幾乎沒說過幾次。啊,但那也是因為個性的關係吧?畢竟伏黑的性格很麻煩嘛。」 「信不信我把你那張嘴撕下來。」 「唔哇好可怕!」 伏黑惠毫不躊躇地朝他伸出手、作勢要實行他的暴力發言,而虎杖悠仁則立刻接住他的手腕,順勢驚呼了聲。 不過對他而言,就算伏黑惠是這樣能自然而然地口出暴言的人,他也依舊對他寄予著最深切的情感。 「誒嘿,但不管是麻煩的個性也好,我都有好好地喜歡伏黑喔。」 「……那種事情,不是當然的嗎。」 即便方才差點就要打鬧了起來,面對那抹純粹的笑靨,伏黑惠還是放下了準備訴諸暴力的手,並且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對方的情話。 「啊!對對,就是這個!」就在他有些難為情地撇開視線,虎杖悠仁登時驚呼了聲,「伏黑雖然嘴上幾乎不說,但是從行為舉止上看來,很明顯就是在對我說『喜歡』呢!」 「……只不過是每個人表現方式不同而已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 「……從剛才開始一直在繞圈子,到底在幹嘛?」 不斷重複著毫無重點的對話,伏黑惠逐漸不耐煩地擰起眉頭,要虎杖悠仁別再繼續兜圈子。 「所以你想說什麼?」 「誒、唔——怎麼說……」 被發現自己遲遲猶豫著不進入主題,少年心虛地震了震肩頭。他不知所措地撓撓臉頰,思考著該如何表達。 「因為伏黑太少說出來的關係,所以不知道伏黑究竟有多喜歡我……?」 「……」 聞言,他面不改色地沉默了半晌。 為什麼是疑問句——這樣的困惑,他並沒有直接說出來。因為他知道虎杖悠仁連他實際上究竟想傳達什麼,都沒有一個清楚的頭緒。只是在想法還上朦朧的情況下,率先將問題脫口而出。 他就是如此純粹,而且坦率的人。 然而這樣率真的傢伙,在已然傾訴了心意、確立了彼此之間的關係比以往更加親密的此刻,提出這樣的問題,對伏黑惠而言,只是在徒增他的無奈。 「你蠢不蠢?」 若是在更之前,比如還未訴說心意或是剛交往的階段時,他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 「啊!好過分!好歹我也是很認真的在思考耶!」 「也就是說,不清楚程度的多寡,是吧?」 「啊,嗯,對。」 伏黑惠裝作沒發現虎杖悠仁有些失落的表現。他老早就預料到,對方肯定會設下各種語言陷阱,讓他對他說出「喜歡」這兩個字。 即使如此,對方也沒有強求。與其用行為迫使,虎杖悠仁更傾向伏黑惠主動說出口。 「……」 沉默地看著他那一副有話說不出的猶豫,伏黑惠重重地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書本闔上,爬上床到虎杖悠仁的面前坐定。 在對方不解的眼神之下,他主動湊上前,將自己的雙唇獻給對方。 那是個輕柔、卻充滿著溫度的吻。 「……」 親吻的期間相當短暫,恍如剛感受到那飽含於其中的情感時,下一秒便步入了結束般,短暫得令人可惜,卻溫暖得沁入心脾。 「……虎杖。」 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指尖撫上那略為粗糙的臉龐,如翡翠般的雙眸直直凝視著眼前的他,流轉於其中的,是他鮮少明確表達的情感。 「我是——寧願自己犧牲,也希望你能夠好好活著。」 原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說出口的話語,在這時竟神奇地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但,若要以言語表達出他對虎杖悠仁的情感究竟有多深切,這毫無疑問地,就是他的答案。 他希望他能掙脫非死不可的命運,只盼望他的生命能不受拘束地、更加長遠。 為此,就算要他拚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像這樣,猶如祈願一般的覺悟、猶如詛咒一般的深切,就是他對他的,最真實的情感。 聽聞他那彷彿要烙印在骨隨中的話語,虎杖悠仁愣怔地眨了眨雙眸,好似對他說出的話感到意外。 「……我可是背著死刑喔?」 即使如此,他也沒有予以否定,甚至將他的話語完完整整地接納,卻也一再地將不可擺脫的現實擺到他的眼前。 ——他所說的,是伏黑惠早已明白的事實。 「那就跟著一起死吧。」 倒映著他的臉龐,翡翠色的雙眸堅定不移。這是他在無數次的思考之中,得出的解答。 ——若是眼前的他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那麼,作為希望他活下來的他,付出相應的責任一同邁向死亡,也是再自然不過的吧? 他並沒有將這番話說出口,然而眼裡的那份堅定,卻早已洩漏了他的想法。 見狀,虎杖悠仁愣怔了半晌,不經意地洩漏了笑聲。 「……哈哈,好沉重!」 「你有意見嗎?」 「沒有!」 綻開燦爛的笑靨,他上前擁抱住他所喜歡的人,沉浸於那令人安心的味道,下意識地蹭了幾下。當感受到伏黑惠也環住他的頸項,虎杖悠仁攬住他的腰間,帶著對方倒躺在柔軟的床舖上。 聽著因急促的行為而發出的小小驚呼聲,他低頭看向趴在他身上的伏黑惠,眼裡的渴望早已被對方摸得一清二楚。 本是毫無波瀾的面龐染上了難為情與無奈交織而成的情感,翡翠綠的雙眸透露著對他的寵溺,伏黑惠再一次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在眼神的交會之下,他們再度貼緊了雙唇。 這一次的吻與先前的短暫不同,從輕啄到深沉,從分開的不捨到再次貼合,就像是將自身的情感化作行動傳達給彼此,連綿不絕的吻交織於其中。 直至最後實在難以呼吸到新鮮的氧氣,兩人才總算慢慢地結束擁吻,他們喘著粗氣凝視著對方,帶著深情的眼裡只剩下彼此。 看著白皙的雙頰染上一層紅潤、眼裡還有些恍惚的伏黑惠,虎杖悠仁藏不住喜悅地緊緊抱住了對方,而對方也享受著他的懷抱。 充盈於內心的情感彷彿要滿溢而出般,使得他不禁呼出長長的嘆息。 「看樣子伏黑真的很喜歡我啊——」 靠在對方的頸間,他慨歎地說。儘管是早已明白的事實,他依舊對重新認知到這件事而感慨萬千,「我也是,超——喜歡伏黑喔。」 「……我知道。」 「然後啊,我也希望伏黑能好好活著。比誰都這麼希望。」 「……嗯。」 就和他一樣,虎杖悠仁同樣珍視著他的性命,這讓伏黑惠有些窩心,即便他的想法並沒有因此改變,光是他重視著他,就已經十分滿足了。 「——可是啊,伏黑。」 擁抱著他的雙手鬆開了些,在婉惜著擁抱的同時,伏黑惠的目光望向了虎杖悠仁的方向。 眼裡的少年揚著不同於以往的燦爛,而是相對平穩、卻充滿著溺愛的笑容。 「我——一定會死喔。」 ——脫口而出的話語,卻是殘酷無比的現實。 「……」 先是愣了半晌,伏黑惠吞嚥著湧上喉間的苦澀,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這不是,意見滿滿嗎,混帳。」 「……真是個,過分的傢伙啊。虎杖。」 對伏黑惠而言——那是,比什麼都還要殘酷的詛咒。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