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不可思議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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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單純的,只是個意外。
裊裊飄忽的薄煙圍繞在他的四周,被煙幕阻撓的視野變得十分狹隘,看不清周圍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 他不知道為何會發生這種事,他不過是將黏在石像上的紙張給撕下罷了——畢竟,那麼好看的狐狸石像居然被貼上那種煞風景的紙條,豈不是很浪費嗎? 一點猶豫都沒有,彷彿鬼使神差般,讓他連後果都沒有考慮到。 「——沒想到,封印竟然會被擅自破除,真是意外吶。」 忽地,一道略為低沉的男孩聲嗓在面前落下,並且在冨岡義勇疑惑驚呼之際,颳起了一陣風。 掠過耳畔的氣流呼嘯而起,使得他不得不下意識地閉緊雙眼。 總覺得,是道沒那麼陌生的嗓音。 可他卻一點也想不起,自己曾幾何時聽過這道聲音。 「……」 當風聲戛然而止之時,青年才緩緩地睜開了雙眸。 倒映在海藍般深邃眼底裡的,是澄澈無比的世界。瀰漫的薄煙被方才的強風襲捲而散,山林的盎然綠意侵占著他的視野;先前祭拜過的紅色小祠堂完好如初地佇立於眼前。 唯有不同的,是那微微飄逸的,淺桃色。 從未表現出任何情感的冨岡義勇,在此時此刻也難掩自己的訝異之情。 ——一抹未曾見過的人影,在不知不覺間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不尋常。他很清楚,畢竟他知道,在他來到這裡的路途中,都沒有任何人經過。且這又是座深山,更不可能會有人能憑空出現。 略微捲翹的淺桃色髮絲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飄揚,穿著綠與黃交織的龜甲紋和服與披在外頭的純白羽織,人影就這麼坐姿豪邁地坐在狐狸石像之上。 筆直地,看著他。 ——那真的、在看著他嗎? 即使對方面朝向他,他卻無法與對方的目光對上。狐狸造型的面具覆在人影的臉上,導致他連對方的面貌都不曉得。 恍如遭到撕裂的疤痕烙印在狐狸的左側臉龐,黑眼白瞳的雙眸犀利地向著他,穿越了面具的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使他忍不住一顫。 那是多麼令人不寒而慄的樣子啊。 「……」 他下意識這麼認為。然而在腦海深處裡,卻隱隱約約的……沒有因此而感到懼怕。 即便那副狐狸面具充斥著詭譎、讓他反射性地毛骨悚然,可卻不會使他想退避三舍。更甚者,在凝視許久後,他竟莫名地對其產生親切感,以及——微乎其微的,連他自己都摸不著頭緒的熟悉感。 「……?」 他感覺奇妙地稍稍蹙起眉頭,將那股熟悉當作一時的錯覺。 看著人影的模樣,從對方的身版判斷其大略的年齡,冨岡義勇困惑地傾倒腦袋,「小孩子?」 人影的身軀不著痕跡地震了下,過於細微的反應並沒有被他的目光捕捉到。 「……雖然不完全是,但畢竟是這種樣貌,你要這麼認為也無所謂。」 他緩緩地站起身,從石像上頭躍下,身高只有到他的腰間附近,確實和尚未發育的中學生一樣。 「我是錆兔,請多指教。你呢,你叫什麼?」 也許是感覺自己沒受到尊重,青年的眉頭皺得更緊,儘管覺得不平衡,卻還是報出了名字。「……冨岡義勇。」 「……對師長用敬語是基本的尊重吧?」 基於教師的尊嚴,他還是稍微提醒了句。 戴著狐狸面具的男孩顯然因他的叮囑而愣了半晌,旋即抑制不住地「噗哈!」一聲,由低沉嗓音組織而成的咯咯笑聲在面具底下迴盪。 「……」 沒想到得到的回應竟會是笑,冨岡義勇錯愕地瞠圓雙眸。 而更讓他詫異的是——明明對於教師而言是相當失禮的行為,他卻絲毫沒有產生不愉快的情感。 ……為什麼? 他十分納悶。和這名男孩僅相遇沒有多久,他的內心卻不停流轉著奇妙的感覺,彷彿生鏽以久的齒輪總算上了油一般開始轉動。好似受到眼前的存在牽引,前所未有的感觸。 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 他認為這只是單純的錯覺,然而腦海深處的聲音卻在吶喊著不是。前後矛盾的想法實在太讓人難以理解,冨岡義勇決定無視這奇妙的心境,甩了甩腦袋打算忘卻。 他沉默著靜待對方的笑聲停止,沒有刻意出言遏止。而男孩彷彿注意到他的等待,豪爽的笑聲也緩緩消停。 「抱歉抱歉,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與身型不符的低沉嗓音仍渲染著些許笑意,「確實,以這副模樣是該對你用敬語。但——」 男孩輕輕蹬地,些微嬌小的身軀就這麼浮了起來。 對,浮了起來。 狐狸面具上的雙眼與他的視線在同一個平行上。驚覺對方的非尋常之處,冨岡義勇驀地倒抽了口氣,他下意識地想倒退幾步,雙腳卻不聽使喚,只能僵直於原地。 對於他的反應感到有趣的錆兔又輕輕笑了幾聲,懸浮的身影後退了些。 男孩輕飄飄的,佇立於方才被他撕下符紙的狐狸石像上——冨岡義勇這才愣愣地發現,男孩的身影在日光灑落之下,明顯的有些淡薄。 「我想,作為居留在現世以久的幽靈而言,應該不太需要使用敬語吧?」 錆兔這麼說著,話中帶有輕輕的笑意,卻並非調侃那般令人不悅,「謝謝你把這困擾我好久的封印解開吶,義勇。」 儘管他戴著面具使人看不見表情,但青年卻隱約知道,被掩藏在那面具底下的,大概是毫無汙濁的爽朗笑靨。 不知道為何,冨岡義勇就是知道。 「那——接下來就多多指教了,我的依附主。」 這是,他和不可思議的幽靈相遇的故事。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