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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的特別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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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王馬吵架?」
總是平穩的聲調微微上揚,將深棕色的髮絲紮成兩束的少女吸了一口榛果咖啡,即使語氣少見的起了變化,姣好的面容仍是毫無起伏,在外人眼裡彷彿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八成是那傢伙自己無理取鬧吧?實在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能跟你吵起來,畢竟你個性那麼老好人,要吵架也很難吧。」 語畢,春川魔姬又吸了吸飲料。聽著少女的話,在對面的最原有些尷尬的欲言又止,最後只得苦笑的帶過,「啊哈哈……」 自從畢業以來,他和春川時常會相約在咖啡廳裡見面或者商量事情,而提出邀約的大部分都是春川、目前正在和百田交往的少女——由於不管怎麼隱藏都絕對會被最原發現,因此她最初就沒有要瞞著對方的意思,況且在那之前就已經被百田出賣了。 以往都是在春川遇到和百田相處不順遂的時候才會找最原出來商量,不過這次反倒是由最原提出商量的邀約。 至於商量的內容——就如同對方所說的,他和畢業的對象——王馬小吉吵架了。如今正僵持在冷戰的狀態。 儘管少女聽了他的話而仍是不為所動,但作為與對方有些許交情的人,最原很明白這只是因為對方不大會輕易地表露情感的關係,實際上透過少女表現出來的一些微小舉動就能瞭解她並不是那般冷淡的人。 「怎麼?笑得那麼勉強。難道吵架是從你開始的嗎?」 見他尷尬的撓刮臉頰,本來還不以為意的春川抬眼問道,也許是感到意外的關係,鮮紅的眼裡有幾絲驚訝。 「啊……嗯……怎麼說,雖然吵架是王馬君起頭的,但原因大概是出在我身上……」 「……是嗎。」端倪著最原那副有些愧疚的神情,春川攪拌著玻璃杯中的飲料,冰塊敲擊著杯子所發出的清脆聲響輕輕迴盪。少女用手掌托著腮幫子,吐了口氣,「雖然不是不懂這種想找人談談的心情,也很想像你之前告訴我建議一樣幫你,但我對王馬那小子也沒到那麼瞭解,實在說不出什麼有實質性的建言。所以……」 「啊、嗯,沒關係的,春川同學。我只是有點……不知所措,就想找人聊一聊。」連忙搖手表示不必在意,最原噙著淺淺的笑靨,眉梢微微下垂,「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讓春川同學聽我講這些無聊的話。」 「……」望著那抹笑顏,春川躊躇的沉默半晌,然後起身抬手給最原的額頭一記彈指。 「好痛!」 「你是笨蛋嗎,最原?」坐回椅子上撥開擋住視線的髮絲,春川無視那聲痛呼,「既然你是認真的在煩惱,那就不是無聊的話吧?雖然我對王馬那傢伙沒什麼好感,但是跟他相處的是你,會因為他的事而感到困擾就表示你很重視對方,既然如此,作為傾聽的對象,當然也不會對這種事說三道四。」 「如果你真的對跟王馬吵架的事情感到愧疚,就趕緊去跟他說清楚吧。不是跟他道歉,而是跟他坦白,把你想說的全部說給他聽。如果那傢伙不願意聽,那我就把他抓到你面前。」 「你也不想一直僵持在這麼尷尬的狀態吧?」 一句又一句直擊著腦海的話語讓最原聽得一愣一愣,金灰色的眸怔怔地眨了眨,好似在思考著該如何回應。 「……幹嘛啊,擺出一副傻住的樣子。我說的話有那麼奇怪嗎?」 「啊、不、不是!只是覺得不愧是春川同學……說出來的話都很有說服力。」 「那是在調侃我嗎?」輕笑一聲,平淡的面容染上淺淺的笑意,「這些不過是你之前對我說過的話,我只是現學現賣罷了。」 「嗯,就算這樣也確實讓我打起一些精神了……謝謝妳,春川同學。」最原柔柔一笑,和最初碰面時春川所見到的相反,這抹笑容顯得有精神許多,消極的氛圍也減少了些。 「不用客氣,只是互相而已。」說著,春川的表情又恢復到原本的淡漠,「要是有想做的事就趕緊去吧,飲料當我請的。」 「……!嗯……!」將涼掉的咖啡一飲而盡,少年在桌上放下飲料錢後,便撈過隨身包站起身。「謝謝妳,春川同學。」 最原又說了一次,然後在春川以揮手打發的手勢下往咖啡廳的門口走去並離開。留在裡頭的少女從窗內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既然跟王馬吵架是件能讓你這麼沮喪的事情,那就趕快和好吧。最原。」 喃喃自語著,少女將玻璃杯中的咖啡飲盡。 ※ 喀啦、喀啦。 骰子相互撞擊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裡清脆地響著,頭上戴著深紫色軍帽、身披著斗篷的少年瀟灑地盤腿於沙發上,手裡把玩著紅與白色的兩顆骰子。 獨自一人的王馬小吉一臉平淡地看著眼前的西洋棋盤,上頭的西洋棋有些立的端正,有些則僵硬地躺著。 「……」 喀啦、喀啦。 被拋在空中的骰子互相敲擊,回到掌心時又敲響著聲響。 「吶——Boss——你要窩在基地到什麼時候啊——?就算再怎麼跟最原さん吵架冷戰,也該是時候和好了吧——?」 紮著金色雙馬尾的面具少女從不遠處的門扉闖入並朝著他小跑步,接著撒嬌似地滑壘趴上矮桌,讓自己進入對方的視野當中,曲在地面的小腿踢踢地面,對於現在僵持的局面實在看不下去。 「雖然在Boss生日的這天給社會做了好——多好多的惡作劇讓我們非常盡興,但我們也想讓Boss能夠在生日的時候跟最原さん恩恩愛愛的度過啊——」 待在門邊的其他組織成員也贊同地點點頭,似乎和少女有同樣的想法。 拋著骰子的動作持續半晌後才驀地停下,直至方才為止都沉在思考的漩渦當中的意識總算回到了表層。 「……嗯——?啊啊,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思考過頭了!」回過神的王馬小吉朝少女燦爛一笑,彷彿先前的淡漠只是一場錯覺。王馬咧開嘴角露出邪邪的笑容,「但是啊——老實說,我現在可完——全沒有在生氣唷!倒不如說我還挺享受現在的狀態呢!這是真的唷——」 「……欸?」上一秒擺著哀求表情的少女驚愕出聲,「但是Boss不是因為自己的生日被最原さん忘記了,而且最原さん還在Boss生日的這一天安排工作的關係,所以才和最原さん吵架甚至冷戰嗎?」 瞧著大樓外的天色都已轉為暗夜,王馬的生日也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時間了,對方卻仍然窩在基地裡而不回他和戀人共同居住的家,他們才會如此擔憂的希望王馬趕緊回去和最原重修舊好,否則難得的生日就這樣浪費了。 回想起從昨晚就賴在基地不走的王馬氣呼呼的模樣,少女實在很難相信王馬所說的話是真的。並不是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首領,而是當時的情況確實就是如此。 「呢嘻嘻,」聞言,王馬只是將把玩於指尖的骰子擺在嘴角旁,神秘兮兮地笑著,「啊——啊,看來你們沒有發現啊!我還以為你們是因為有小最原在才玩得那麼開心,原來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欸?什、什麼什麼?那是什麼意思啊,Boss!求解、求詳細!」 少女驀地拍桌起身,其餘戴著面具的部下們在聽著他們的對話內容後也被釣起好奇心的闖入其中,圍繞在他們的首領身邊。儘管面容被小丑的面具遮住,卻難掩從那後頭投射而出的視線。 「嗒哈——沒想到你們都那麼少根筋啊!真沒辦法吶——既然如此就讓我來告訴你們吧——」揚起大大的笑容,王馬拿起被他弄倒的西洋棋子,將之一一擺正,「其實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小最原撒的謊所造成的吶!不是騙人的唷!」 ※ 將大門開啟又闔上,少年脫下鞋子將之於玄關處擺正,隨即才旋身朝屋內走去。最原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客廳,將燈點亮後倒躺於沙發上,彷彿將一星期份的精力都用光一般毫無生氣。 他記得今天應該是要和王馬說開的,但為什麼到最後會這麼疲累呢…… 說到底,果然還是自己一時興起所釀成的錯吧。 「……唉。」抬眼望著實中所指的時間,再望向另一邊沒有燈光從門縫洩出的房間門板,最原忍不住沮喪地嘆了口氣。 「啊咧啊咧,怎麼了嗎——小最原?好像很累的樣子吶!是今天的工作太累的關係?也是吶——要配合我們組織的活動暗自行動什麼的,是件很累的事情對吧——」 突然落下的熟悉嗓音使疲勞的眼眸倏然瞪大,最原瞠著雙眸盯著不知何時從沙發背後竄出的身影,猛然坐起身。 「王馬君?!」 「哈囉——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超高校級的總統』王馬小吉唷——!」 兩肘撐在沙發椅背上,仍然戴著軍帽及披著斗篷的王馬燦爛地笑著,看似相當愉悅,「沒想到跟小最原交往以來第一個收到的生日禮物就是小最原的謊話,還真是令人意外吶——如何?邪惡組織的活動很有趣對吧?」 「……誒、」 直到王馬將同一件事情又重提一遍,最原才猛然意會對方所說的話中帶有的含意,因而又一次驚訝得瞠目結舌,「王馬君……早就知道了?」 「呢嘻嘻。」少年竊竊的偷笑幾聲,「到底是知道了什麼呢——這邊就讓身為騙子的總統跟變成騙子的偵探來互相對答案吧!」 誇大的擺了擺手勢,王馬彷彿樂在其中的揚高聲調。 「那麼首先——!就是小最原在昨晚說的謊!」豎起食指抵在唇上,王馬俏皮地眨下單眼,接著用接近孩童般的語調娓娓道,「最初被小最原撒謊的時候還不曉得你有什麼意圖吶。畢竟那麼簡單的謊話任誰都聽得出來吧?習慣記錄特定日子的小最原又怎麼可能會忘記身為交往對象的我的生日呢?」 用兩手手掌捧著臉頰,王馬甜甜一笑。儘管那抹笑容在他人眼裡看起來有多天真,在最原眼中卻並不是那麼單純的神情。 「不過這反而讓我很好奇吶——會特地對我撒謊的小最原究竟想做什麼呢?雖然很想用無理取鬧的方式逼問,但那樣實在太太太——無聊了!所以我才會離家出走唷。小最原肯定沒有想到會變成那樣吧?」 「……」 聽著王馬擅自開始揭開答案,最原飄移著目光,不敢隨意答覆。 「但是——!小最原的反應也挺快的吶!」接著豎起中指比出剪刀手勢擺在太陽穴旁,王馬繼續竊笑道,「居然在一大早就先跑去找小春川,是怕我在你身邊佈下眼線對吧?畢竟以小春川的敏銳程度,不管再怎麼藏的隱密都會被發現吧?所以當我發現有小春川在的時候立刻就撤退了吶——」 惋惜的拖長著尾音,少年裝模作樣的垂下眉梢露出可惜的表情,然而半晌過後又恢復以往的調皮。 他豎起第三根指頭,「接著,從這邊開始就是小最原的擅自行動啦——!居然早就掌握了我們Dice的活動動向,然後混進人群裡參與惡作劇,實在是太惡劣啦——!這還是堂堂名偵探嗎?真難以置信!」 在揭穿的途中不停變換浮誇的表情,王馬樂呵呵的笑著,十分的樂在其中。將豎起的指頭收起,他不再擺出虛假的表情,轉而對他勾起認真的笑容。 「所以,跟著我的組織在街頭對路人亂砸鮮奶油、在市區的噴水池倒入滿滿的葡萄芬達、把宣傳的廣告紙搶來摺成紙飛機在街上亂飛,甚至還做了更多更多平常根本不會實行的惡作劇的小偵探,你有什麼感想呢?」 「……」幾乎從一開始就將近被看透行動的最原欲言又止的張張嘴巴,似乎想反駁什麼,卻找不出任何能充當反論的證言。金灰色的眸向右一瞥、又向左一瞥,最後還是敗下陣仗的嘆了口氣,「……這場遊戲,是我輸了,王馬君。」 「非要說感想的話,只能說,待在組織裡的王馬君看起來……非常的開心呢。」 噙著淺淺的笑靨,最原垂著眉梢撓撓臉頰,晶瑩的眼底有那麼一瞬間滑過些許落寞,「但是跟著王馬君還有Dice一起行動的時候……那種歡樂的氣氛是能夠很明確的感受出來的,所以我也……很開心。」 「……呢嘻嘻!小最原還真是又傻又笨吶,連搞錯了重點都不知道吶——」 「咦?」 王馬直起身子繞到沙發前,接著在最原身旁的空位一屁股坐下,深紫色的軍帽隨著動盪而落在地上。 「就是因為小最原從剛開始就暴露的一覽無疑,我才會特別開心哦——畢竟你想想,我可是千方百計地想把你拉入組織,而你卻總是拒絕。如今你竟然特地想攪和進來,想試著理解你從未知曉的那個『我』,難道不是件令人歡喜的事情嗎?」 望著他的淺紫色眼底倒映著最原試圖隱藏詫異的神情,王馬彎了彎眼,裡頭充斥著滿滿的喜悅之情。 「要我說的話,可是相當相當的——開心吶!」 「不過啊——這場遊戲嚴格來說不是小最原的完敗唷?」 原以為即將畫作句點的話語又再度的提起,王馬小吉脫下身上的披風,將之隨意的掛在沙發椅背。他豎起食指神秘的抵在唇上,嘴角勾起的弧度顯得興味深長。 「欸?」 不過這神秘兮兮的神情卻在一瞬之間崩潰瓦解,化成以往無理取鬧的模樣。 「因為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小最原最開始要騙我嘛!不管我怎麼想怎麼思考就是找不出答案,所以才會投降的跑回來啊!」 「……啊啊,是這件事情啊。」 先前還未釐清思緒的最原立刻轉過思緒,理解王馬在接續尾聲後頭落下的第一句話暗指的意思,訝異的表情頓時轉為鬆懈的笑靨。他抬眼望了望牆上的時鐘,時針與分針分別指向十一和六。 「正好也到時間了……那這次就換我來公布答案吧。」說著,他起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他彎身翻找著冰箱,一邊徐徐啟口,「我想……我大概是被王馬君影響了吧。」 「……哈?」 瓷盤敲擊的清脆聲響一聲聲的落下,王馬困惑的想知道最原究竟在做什麼,卻又想為自己保留驚喜。 「其實原本是想第一時間就跟你祝賀生日的,但是那樣一來又總覺得莫名空虛……所以就,稍微使了一點壞心眼。」 說著,最原端著瓷盤回到王馬的面前,然後將瓷盤輕輕地放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個裝飾精緻的小巧蛋糕,上頭用糖霜寫著他的名字,以及「生日快樂」幾個大字。 這下子換王馬驚愕的瞠大雙眼,愣愣地眨著。 「就跟王馬君想要我滿腦子都是你一樣……我也希望,王馬君滿腦子裡都是我吶。」 少年漾著溫和的笑靨,那抹笑容在王馬的眼中是如此的耀眼,彷彿目光都要被他佔據一般。 「……你今天真是特別狡猾啊,小最原。」王馬咧開嘴角咯咯笑著,眼底的笑意簡直要滿溢而出。 「啊哈哈,彼此彼此。」最原瞇起雙眸,純粹的笑容在淺紫的眼裡漾起漣漪。 「所以,在這一天結束之前,我想對你說……」 「——生日快樂,王馬君。」 希望在你的特別之日裡,由我作收尾,及其之後的延續。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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