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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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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一顆顆水珠從天而降,附著在長廊的窗戶外側,再依循著重力向下彎彎曲曲的滑落。隨後又接著落下透明的水珠,追隨著上一秒滑下的水珠蜿蜒爬下。
本在長廊步行的少年停下那有條理的腳步,忍不住將目光停在窗戶上頭。 「……下雨了啊。」瀨名泉平靜的表情沒有任何起伏,只是下意識的吐出一句。清水色的眼瞳些許上抬,仰望著被染得汙濁的天空,「也差不多到這個季節了嗎……」 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一樣,他又朝空無一人的走廊丟出悠悠一句,然後撇頭不讓視線繼續停留。他拿著因填寫有誤而被退回的申請書走回教室,將被遺忘在那的書包拎起。 距離放學的時間已經過許久,現在還待在學校的除了學生會以外,就是各自集合練習的其他組合。然而今天的Knights並沒有那樣的行程,所以自然是都直接回家,亦或是去社團露臉。 將文書收進書包,瀨名泉拉上教室的門,帶著有條理的腳步沿著下樓的樓梯走下。而前往的方向無疑是校門口的方向。 雖然他有思考過是否要去一趟社團,不過既然都下雨了,那網球部估計也不會有練習吧?倘若如此,剩下的唯一選項也只有回家了。 瀨名泉一邊聞著下雨的濕潤氣息,一邊走過樓與樓之間連接的擋雨走廊,他聽著雨一滴一滴落進水池的拍打聲,彷彿落進心海一般,直直墜落的聲音響亮不斷。 在這走了不曉得多少次的短暫路程裡,他一次也沒有再轉頭向著外面的風景,而是只看著距離腳前不遠的地面,直線前行著。 直到他抬頭,也正好是他回過神時,已經抵達了校門口——嚴格來說,是距離校門口最近的、有屋簷遮擋的長廊盡頭。 「……」瀨名泉怔怔地眨了眨眼眸,視線停留在面前,失控落下的大雨。稀哩嘩啦的聲音頓時衝進他的腦海,但他卻仍是沒反應過來。 他稍稍的撇過頭往斜前方的落地窗一瞧,本來應該像先前的窗外一樣只有些許雨滴滑落的景色,如今就像映在窗面的流星雨一般,連綿不斷的雨水拍打在上頭。 「啊。」總算認知到現在正下著大雨,瀨名泉這才發出一聲單音,接著擺出頭疼的表情,抬手撓了撓頭髮,「這下麻煩了啊——忘記帶傘了……」 他拖著有些煩躁的語氣向無人的空間拋出,而回應他的只有不曾停止的雨聲。 瀨名泉左瞧右瞧,抱著一絲掙扎看是否有遺留的傘具,然而空蕩蕩的傘架卻無情的拍飛他的掙扎,一點也不留情。 「唉。」他嘆出短暫的氣,彷彿本來就沒有抱太大的期望。「看來只能直接跑回去了嗎——」 已然進入了夏季,自然也沒了外套遮雨這一選項。雖然腦海中曾閃過去教職員室借傘的想法,但都已經到門口了還要大老遠的走過去,說什麼他都不可能同意。 那麼總結下來——就真的只剩跑了。 「明天開始要記得帶傘了啊……」 無奈話語的落下,便是踏出腳步的起始。灰髮少年提起書包照在頭頂,接著一股勁的向雨中衝刺。 滂沱的雨一瞬間浸濕他的衣褲,連同皮鞋也進了不少水。跑步使他開始冒汗,汗水和雨水相攪和,附在身上只覺渾身不舒服。 啊啊,好想趕快回家洗澡……! 濕透的制服緊緊貼著他的肌膚,暴露的手臂也黏答答的,每踩一步都是水的感覺讓他不舒服到了極點,急欲沖澡的念頭促使他加快了腳步,一秒也不想再停留在雨中。 直到回家時會經過的公園,當看見一邊的涼亭時,他還是忍不住的停下腳步,想先暫時躲個雨。 「呼……呼……」他喘了幾口氣,將濕透的書包放在椅子上。然而他並不打算坐下休息,因為那樣只會讓冰冷的衣物進一步的貼上身,使他更不舒服。 「等等再繼續衝回去吧……」 甩了甩吸收了雨水而塌下的頭髮,他撩起阻擋視線的劉海,讓視界稍微明瞭一些。 要是那個笨蛋在外面的話,這時候肯定也淋成落湯雞了吧。 望了望外頭的公園,他想到某個還不打算回去的傢伙現在或許跟他落到一樣的下場,便不禁覺得想笑。如果被他遇到了絕對會指著對方說活該吧。 「不過——應該沒那麼容易遇到吧——」 彷彿在取笑那還以為能見到對方的渺茫冀望,他稍微增大了自言自語的音量想一吐為快。將那不可能實現的假設揮之而去,他拎起書包打算再次衝進雨中——若是他沒聽見那個聲音的話。 「嗯嗯?怎麼好像聽見セナ的聲音!是我的錯覺嗎?是雨的精靈想用來迷惑我的幻覺嗎!」那道他最為熟悉的嗓音在不遠處嚷嚷著,使得藍眸不禁瞠大,向著聲音的方向轉去。「但是那麼真實的聲音不可能是幻聽啊!啊!難不成是大雨將我的感官給模糊了,讓我沒辦法分辨現實跟虛假!是這樣嗎!」 落入眼底的是蜷縮在涼亭邊緣、在手中的簿子裡瀟灑畫著的橘髮少年。 也是他方才以為絕對遇不到的對象。 少年彷彿待在這裡很久一般,身旁沒有雨具、身上也沒有被淋濕的跡象,也不曉得從什麼時候就待在這裡了,只是沒有被他發現。 瀨名泉盯著那尚未發現他的身影愣了半晌,在腦中快速的組織起一瞬間崩落的思緒,旋即才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那不是幻覺。 「……你在那裡做什麼啊,國王?」他向著縮在那的月永走了幾步,出聲說道。 然而對方卻像沒察覺一般,只是稍微抬起頭,「嗯?又聽見了!又聽見セナ的聲音了!難道雨的精靈這麼想耍著我玩嗎!」 「誰耍著你玩了啊——?笨蛋殿下,給我好好的轉過來!」 瀨名泉不耐煩地蹲下身,乾脆抓著那顆橘色腦袋硬是轉向他的方向,炯炯有神的碧眸頓時落入他的眼底。 突然被扳過頭讓月永レオ愣了一瞬間——也只有一瞬間——接著,紮著小馬尾的少年卻彷彿一點也不意外的漾起大大的笑容,「哦!真的是セナ啊!嗚、啾——」 看著他這麼活蹦亂跳的樣子,灰髮少年不禁垮下肩頭,抬手抹了把臉。 還以為不知道跑到哪個天涯海角了,結果居然就在這裡…… 瀨名泉忍不住燃起一把無名火。 而且還沒有他想的那樣淋成落湯雞。 「嗯嗯?不過セナ怎麼會在這裡……啊、是這樣啊!原來這裡是往セナ家途中的公園嗎!怪不得セナ會出現在這邊呢!」收起簿本的月永以拳頭敲上掌心,一副「原來我跑到セナ家附近了啊」的神情,不過接著又困惑的促起眉頭,「不過為什麼セナ全身濕成這樣呢!難道是忘記帶傘……啊啊、等等!先不要告訴我答案!讓我用妄想來堆砌一切的解答……!」 「是——啊——我忘記帶傘了啊——」跨過尚未結尾的話語,他毫不留情的丟出答案,引來對方的陣陣哀嚎。然而他沒有理會月永的哀怨直起身子,轉身拿起了書包,「所以我現在要回家了,你就繼續待在這邊寫你的曲子,等雨停了再回家吧——?」 「欸?什麼、セナ打算就這樣回家嗎!」聞言,月永也站起了身似乎想阻止他衝進雨中。 「有什麼問題嗎——」 「難道セナ不想等雨小一點再回去嗎!雨的精靈雖然很調皮,但也不會太刁難人的!」 「那種事情我才不管啊?我現在只想回家洗澡,全身黏答答的多不舒服啊——?」 「……啊啊、這樣啊!嗯!的確很有セナ的作風!」 回過頭發現月永的眼神裡參著一點欲言又止,他感到奇怪的頓住腳步。 「……幹嘛啊?總覺得你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乾脆就直接說出來吧——?」 「嗯——也不是想說什麼!就是——嗯——」 「什麼啊?既然沒事的話我就先走囉?」 「啊!等一下!セナ等等!」 「……」急忙呼喚著名字的聲音使他又頓了頓腳步。「到底想幹嘛啊——」 本想轉頭大罵的瀨名泉掐住了話聲。不是他自己扼住的,而是被拍上他臉的藍色嚇得想說的話都吞了回去。 「披著這個總比被淋成落湯雞好,對吧!所以我把外套借給セナ擋雨!」脫下外套的月永雙手插腰,開朗地笑著說。 「……」抓下外套的瀨名泉則不悅地板起臉,「早就已經淋濕了,不差這麼一點路吧——?」 「就算這樣也可以替セナ擋一點雨啊!總不能讓セナ那副模樣跑回去吧!」 「……哈啊?什麼叫『那副模樣』?」沒理解出月永話中的意思,呈一條直的眉毛挑起一邊。 然而他這麼一問,上一秒還抱著後腦開心笑著的月永レオ竟撇過了頭,以手掩嘴——同時也將浮上雙頰的淺紅遮住。 「就是……那個樣子啊。」 翠綠色的眼還是忍不住地瞄了瞄。 看對方那奇怪的反應,瀨名泉也順勢地往身上一瞧,只見濕漉漉的制服黏在身上,同時也將裡頭的肌膚透得一覽無遺。 「——」 總算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瀨名泉的腦袋霎時一片空白,一個舉動便是將手中的外套往月永搧。 「好痛!」被突然攻擊的月永痛呼一聲。「所以セナ還是把外套拿去吧!至少剩下的這段路上不會被看到——唔哇啊!」 剩下的話被驚呼給取代,轉回視線的月永發覺手腕被人一把抓住,隨即便是沖刷全身的滂沱大雨。 「你也給我淋成落湯雞吧,笨蛋國王!」 將他拉出涼亭的瀨名泉披上他的藍色外套,咬牙切齒地砸話。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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