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the Moon Bles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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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吧噠。 門扉輕輕掀開、再悄悄闔上的聲音從門外響起,讓原本撥動吉他弦的手止住了動作。 連忙放下吉他走到門前,Ren偷偷地打開房門、透過小小縫隙窺看門外的情況。外頭——男生宿舍的公共空間裡沒有一抹人影,除了他以外的房間門板都緊緊閉著,連同他在意的那個房間也是如此。 浸染著湖水綠的雙瞳望向對面房門的正前方地板,半小時前被他放在門前的晚餐托盤此時已不見蹤影,看樣子是終於被那位房間主人拿了進去。明顯鬆了口氣的他這才將房門大大掀開,走出自己的房間。 可也許是想再確認清楚——他知道這樣的行為可能有些過度——他放輕腳步地來到那個人的房門前,悄悄地傾耳想偷聽對方是否真的有好好進食。畢竟,他心想對方或許會為了讓擔心的其他人放心,而單純將其拿進房間而已。 ……果然還是過頭了吧。 下一瞬間轉念認為自己躡手躡腳的舉動反而顯得可疑、要是被其他人撞見他也難以辯解,他最後還是選擇搖頭放棄、並且反覆地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能過度干涉。就算再怎麼關心,這樣擅自侵犯他人隱私的行為也已經是越線的舉動了。 即便如此,心裡那份對於那名人類——對於Kyo的擔憂,就彷彿盤旋在心口的漩渦一樣,將他的心緒攪和得亂七八糟。 在這扇門扉的後頭,是ILUNA當中出了名愛搗亂的少年的房間。那名總是以玩鬧為樂、成天藉著製造混亂以取樂的少年就像是他們之中的開心果一樣,儘管有時候玩笑開得誇張了些,講話尖銳了些,但他的笑容與笑聲卻極具渲染力,活脫脫就是個令人頭痛的調皮小孩。 Ren也是其中一個經常被拿來取樂的對象。不過相較於對方主動鬧他,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他想要與對方親近、偶爾招惹一下對方,卻不知為何總是遭到Kyo的冷眼相待或無情拒絕,而自己的反應也在無形之中成為了對方捧腹大笑的原因。 他並不討厭這樣的Kyo。他很喜歡Kyo那爽朗直率的個性,也很欣賞對方總是直言不諱的處事方式。或許有時候說話會有些尖銳,但他也懂得分寸、若自己的言語真的在不經意間傷到他人,他也會坦然地道歉。 Ren很喜歡這樣的Kyo,他想與他更為親近,彷彿深受吸引一般。然而隨著時間流逝、與ILUNA的成員們慢慢熟絡之後,Ren也漸漸地明白了,那總是以玩鬧為樂的少年,實際上並非只是個無端想製造混亂、以取樂為人生主旨的屁孩。不如說,對方反而是有著柔軟心腸的人類。 撇除那些時不時會出現的身體不適——在得知Kyo的身體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健康的當下,Ren其實十分的驚訝——曾幾何時,對方曾毫不在意地向他坦白自己至少一個月會哭一次,反省自己曾做過的種種行為。即便事情發生的當下是充滿歡樂的、眾人也樂在其中地歡笑著,他卻會將自己的那些行為一一銘記在心裡,反覆地咀嚼再品味,直至苦澀充斥胸懷才將其連同淚水一起咽下。 回想起來,儘管記憶朦朧,可他確實記得有那麼幾次,Kyo會反常地晚一兩節課才到校、又或者是在宿舍與對方碰面時,梔子色的眼瞳底下烙著不明顯的淚痕與摩擦的痕跡。只不過那些情況都是屈指可數的少,所以在他的記憶裡並不鮮明。 然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的情況竟會一反往常。 ——這一天,Kyo缺席了。毫無預警地,突如其來地。 就算再怎麼愛搗亂、就算身體不適或遇到感傷的過渡期,Kyo至今為止都沒有缺席過,可今天卻顯然是異常的情況。不僅缺席、失去聯繫,Kyo似乎甚至連宿舍房間都沒有出來過。 Ren和ILUNA的其他人在教室裡都遲遲等不到對方的身影,沒了那獨特笑聲的教室就彷彿失去了靈魂一樣空蕩蕩的,連同他們的內心也感受到明顯的空虛。他們所有人都不曉得他的狀況如何、又是否有好好吃飯。他們唯一知道的,是不論在宿舍、學校還是食堂,他們都沒有看見那顆顯眼的砂糖藍色腦袋。 恍若缺了一角的星星,無法完整。 ——『Kyo,你還好嗎?身體不舒服嗎?』 ——『醒醒快醒醒!再賴床下去星星都要落下了!』 ——『Kyo,我跟Scarle把午餐放在門外了,餓的話就吃吧。還有要記得好好喝水,對你的嗓門或身體都好。什麼時候回訊息都沒關係,我們很關心你。』 ——『好好休息當個good boy!姊姊我會照顧你的!』 ——『Kyo——!Wake up!I miss you……』 在ILUNA的聊天群組裡顯示著其他人的訊息,已讀的數字卻自始至終都缺少一個。這讓眾人有些難以言喻地只能以苦笑表達。不過,儘管沒有任何根據,他們卻都默契一致地認為,明天,他們所擔心的那名少年一定會帶著平時的活力再度回到他們的面前。 就在那個時候,Ren默默地點開了與Kyo的單獨聊天室,輸入了簡短的幾個字。 ——『Hey, Kyo.』 ——『Are you crying?』 當下的他並不曉得自己的臉上是什麼表情。只是——那個人偶爾會感傷的那一面,只有他知道。 而在他送出那則訊息的下一秒,群組的已讀數字跳到了五。 回到了宿舍,下午放在門前的托盤顯然是被動過一樣,清得一乾二淨。然而Kyo的房門依舊緊閉著,敲了門沒有反應、出聲呼喚了也沒有回覆,只能夠從門縫間悄悄鑽出的微光判斷對方仍待在房間裡,只是一點也沒有要出來的打算。 Ren再度確認過聊天軟體的訊息已讀狀態。在那之後,儘管Kyo有回覆大家在群組關心他的訊息,可也只是簡短地表示自己身體不適、對於大家關心他的道謝以及讓人替他擔心的道歉。他沒有透露更多關於自己的情況或是今天較為反常的原因,就像是畫了條防線一樣,即便不是打算疏遠的意思,卻明確地在自己的面前建起了最後一道牆。 眼前這緊閉的大門,形同那無論如何都不願敞開的心房。 至於Ren下午私自傳給他的訊息,直至入夜的此刻都沒有顯示已讀的標示。這讓Ren不曉得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很關心Kyo的情況、很擔心他發生了什麼事,他想瞭解是什麼絆住了Kyo、希望自己能幫忙分擔一些對方消化不了的沉重。 他無法否認自己的心緒也受到渲染地覆上了陰霾,但他相信這是因為自己很在意對方的緣故。 然而——在斷了去向的道路上,他卻無計可施。他當然想用自己的外星飛碟直直奔向對方的地盤,但那麼做也只是無端的入侵,屆時踩在腳下的就不會是坦率的柔軟,而是佈滿地雷的沙場了。 佇立在原地、望著那冷冰冰的門板,Ren皺起一張俊俏的臉龐,有些苦惱地撓了撓後腦勺。在苦思掙扎了片刻,他最後還是自認無力地吐出一口嘆息,離開了Kyo的房門前。 即便他平時經常逗弄對方、樂在其中於惹對方暴躁炸毛,但是在此時此刻,那卻是他最不想做出的行為。 正因為他重視Kyo,才更不能那麼做。 ☪ 夜幕低垂的宿舍裡,那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靜的門板悄悄地掀開了。 一直閉門不出的人影緩緩走出了房間,放輕的步伐有些搖晃。左顧右盼地確認周遭的房間都是保持燈暗的狀態,Kyo這才垮下緊繃的雙肩、有些安心地鬆了口氣。 扶著還有些隱隱作痛的腦袋,走在長廊的步伐輕得不可思議。彷彿行走在沒有重力的宇宙中一樣,輕飄飄地,感受不到自己的腳底觸碰著地面。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狀況會這麼糟。 前一天晚上因為嚴重的頭痛而輾轉難眠,即使只是單純的閉目養神也無法趨緩那折磨人的疼痛,使得他不得不起身服用那不曉得吃了多少次的止痛藥,而在等待藥效的期間又不知道經過了多久,Kyo只能浸泡在恍如被不斷敲打腦袋的疼痛中茫然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 ——看不見月亮的夜晚、讓人無法入眠的病症、不得不服用藥物的無奈感。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對Kyo而言又是多麽不願回顧的曾經。 就像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在月亮給予他祝福之前,那日復又一日都在折磨他的痛苦一樣。 …… 這大概是奇跡吧。 通過月亮的祝福,他來到了不再使人生灰白的世界。病痛仍在的身軀說不上煥然一新,但相較健康一些的身體依舊讓他彷彿獲得了新生,一直以來認為自己的人生沒有色彩的他,在一夕之間得以闖入繽紛的彩色世界。 Kyo一向不相信奇跡。或許他冀望過奇跡存在的可能性,但他從不認為那是真實。在那個只存在預定調和的現實裡,不可能出現真正的奇跡。 ——直到遇見了大家,他的想法才有些微的改變。 頭痛欲裂的失眠夜裡,他在被窩中翻著ILUNA的聊天記錄,儘管裡頭的話題總是無厘頭得好笑、吵吵鬧鬧得熱鬧,卻也充滿著許多的溫暖與回憶。在容易感傷的夜裡伴隨著身體的不適胡思亂想,使得他那用來維持自己的支柱在一瞬間出現了裂痕,從中滲出的是在不經意間滑落眼角的淚珠。 在身體與心靈都處於脆弱的狀態時,人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頭痛的時候哭泣很痛苦、想忍住落淚又會頭痛、放任自己抽泣卻容易引起缺氧與暈眩、身體的不適使得他無法入眠。一連串的狀況讓他不能自已,想睡也睡不成,想止住此刻的情緒失控又無計可施。等到他終於冷靜一些、頭痛和暈眩的症狀也逐漸緩和時,他已經聽見了外頭的鳥鳴聲,再過不久就能聽見自己的鬧鐘鈴響了。 當他想著乾脆洗把臉準備去學校時,過於突然的起身導致他眼前驀然一黑,貧血引起的暈眩使他不得不得倒躺回床上,隨後是無盡的睏倦和疲勞朝著他猛襲。深深認知到自己此刻的狀態不佳,Kyo在乾脆翹掉一天的課或是硬著頭皮去學校之間來回掙扎,最後在看見鏡中倒影的自己有多麽憔悴、心想頂著這臉色肯定會引來其他人的關心,Kyo還是決定再回去休息一下,等到鬧鐘響起再作準備好了。 ——殊不知過了一個上午才昏昏欲睡地醒來的他,會如此痛恨做出這個決定的自己。 顧不得自己一頭亂糟糟的,Kyo滿臉錯愕地瞪著手機裡那些被錯過的眾多鬧鐘、以及當下睡醒的時間標示。聊天軟體的介面被將近三位數的訊息量灌滿,關心與詢問的訊息、多到令人懶得去計算數量的未接來電,一切的一切簡直像不肯停歇的海浪一樣不停地拍打他的腦袋,令他混亂得不知該優先做出什麼反應。 搞砸了。 在滿是雜線與雜音的腦海裡,這幾個字響亮而孤零零地落在其中,重得好似能將他整個人壓垮一般,壓迫著他的胸膛、使他難以呼吸。伴隨在後湧現而上的,是猶如污泥的自我厭惡在胸腔裡悶煮沸騰,焚燒喉頭的苦澀彷彿能將他整個人灼傷一般,既痛苦又難受。 沒能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讓周圍的人關心與擔心卻全數錯過,思緒就像是被曾經欺負自己的傢伙亂搗一番,隨之湧上的愧疚與懊惱佔據他所有的思考能力,使得他一時間發不出任何聲音。 從前一天晚上開始一連串的不順遂都令Kyo感到無比鬱悶,那些曾經灰白的回憶就像跑馬燈一樣不停地滑過腦海,不論他怎麼在心中拒絕回憶,那一幕又一幕的片段卻越顯鮮明。除了鬱悶之外還多了一分煩悶。 即使蒼月給予的祝福將他帶到了不一樣的世界、邂逅了那些獨一無二的同伴們、身體的狀況也比起以前要改善一點——即便如此,那曾經灰白的自己依舊如濃黑的影子一樣,形影不離地殘留在他的體內。 『過去不會消失。』——剎那間閃過腦中的,是曾幾何時看過的少年漫畫裡,一名反派角色說過的台詞。 回想起來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Kyo自嘲地嗤笑一聲,黑暗中閃爍微光的梔子色眼裡沒有絲毫的笑意。看著那些關心備至的訊息,他煩惱著是否該點開回覆還是暫時放置。若是以前的他——那個將近快要放棄一切的他,或許會選擇直接已讀不回、用最無情的方式作結。然而面對那些總是溫柔以待的同伴們,他沒辦法那麼做。 正因為自己重視他們,所以他無法選擇無情。 Kyo煩惱著該如何回覆那一句又一句關心的話語。他不想用虛假的笑容佯裝自己沒事,但為了讓擔心他的那些人安心,他似乎也只能用「沒事」來予以回覆。滿腔負面的心情和欲想讓其他人放心的心情拉扯在一塊,使得他無比掙扎。 然後——就在他苦惱的時候,另一個訊息通知奪去了他的目光。那是來自Ren的私訊。 ——『Are you crying?』 當這一句話烙入他的眼底,耳邊彷彿能聽見那磁性的嗓音帶著些許笑意的詢問。不知為何,看見那則訊息的Kyo頓時在心裡燃起一把無名火。 衝動之下,他立刻點開了ILUNA的聊天群組,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進行簡短道歉、再將自己身體不適而睡過頭的事情簡略地告訴了他們。 至於Ren的私訊——Kyo根本點都不想點開。 在渾然不覺間,時間已經到了晚上。自從決定窩在宿舍房間休息、並且盡可能地讓自己放鬆身心,Kyo的情緒和頭暈頭痛的症狀相比起最開始要緩和了許多,只是還有些鬱悶殘留在心頭、鏡子裡的自己也依舊臉色憔悴。這讓他即使狀況有所好轉,卻仍然不打算離開自己的宿舍房間。 想不到這個比家裡蹲還要家裡蹲的尼特生活,即使到了這個世界還得再次經歷。Kyo對此感到相當無奈,如果是以往的他肯定會強迫自己振作起來,但今天的他實在沒有那個餘裕。 一天就好。儘管他十分痛恨那不斷自爛的自己,可身心的狀況讓他連強迫自己都做不到,既然如此也只有投降認命一擇了。 或許,他是在依賴其他人的縱容也說不定。 看著黏在晚餐托盤的便條紙,給予他的打氣與慰問簡直快塞滿那小小的紙張。五個人的字跡勾勒著無以名狀的溫柔,讓他在吃飯的時候眼匡又不受控制地濕潤了。 每當自己脆弱的時候,他都會選擇獨自窩在自己的房間裡。這小小的空間就像是他此刻的全世界一樣,只有這個空間可以容納他的脆弱、只有這個空間可以讓他重新構築起自己的銅牆鐵壁,使他回到原本應有的模樣,重新面對外界。 手機的通知偶爾還是會跳出新的訊息通知,是ILUNA的群組訊息。裡頭的內容就和往常一樣,家常便飯的聊天。而以往都會參一腳將話題扯得越混亂的他今天都只是簡單地看過,偶爾回個無傷大雅的屁話吐槽,即便他的狀態明顯還沒有恢復,其他人卻仍然包容著這樣的他。 至於Ren的私訊,直至入夜他都沒有點開。 Kyo不曉得對方為什麼要送出這種訊息,就算他只和Ren說過自己有時會感傷哭泣,也不代表他允許對方的隨意介入——那讓他覺得莫名其妙。因為那是他得跟自己和解的事情,跟Ren沒有任何關聯才對。 不過,雖然看見訊息的當下令他不悅,卻也無法否認那時候緊繃在內心的弦因此鬆開了些,不再像先前一樣彷彿要將人勒死一般緊勒著他。 沒有過度的試探、沒有過多的杞憂,給予適當的關心與溫柔。儘管他平時和Ren的相處情景不是在被對方擅自拉近彼此的距離感到無奈,就是在被對方的玩鬧氣得飆高血壓之間反覆橫縱跳,但是當自己陷入鬱悶的時候,都是Ren最先察覺到、並且予以適當的顧慮。 或許正因為知道兩人在玩鬧的同時有著令人安心的距離,即便他們經常互鬧彼此,Kyo對Ren的戒心明顯放鬆了很多,他甚至將那個被他埋藏起來的自己淡然地告訴對方。而Ren也回應著他的信任,每當對方似乎注意到自己前一晚哭過的痕跡,他從來沒有過問、而是像平常一樣與他相處。這讓他感到安心,認為放心地待在對方的身邊好像也沒有問題。 不過——今天收到的這則私訊,卻讓他無所適從。 一瞬間燃起的火苗、一時間忘卻了鬱悶,恍如海嘯緩緩平息般,即使負面情緒的浪潮依然存在,卻不像最初那樣兇猛地掐著Kyo的命脈。差點溺斃的他也總算獲得一絲喘息,在一片污濁的視野之間找到回覆訊息的能力。 Kyo不明白Ren是抱著什麼心情輸入那則訊息的。他覺得莫名其妙、也覺得對方多管閒事,以往總是不會跨越界線的Ren擅自踏入的那一步,讓Kyo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可他也無法反駁―― 自己確實因為那一句關心而獲得了一縷微光。 ☪ 意識到的時候,Kyo已經跨出了步伐,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宿舍的公共空間。 入夜時分的宿舍相當安靜,恍如世界陷入沉沉睡眠般,就連以往被他們佔著打電玩的空間都寂靜無比。形同歌曲的尾奏結束之後再無音色延續的萬籟俱寂。 落地窗外的一片夜空侵佔了他的視野。難得沒有雲朵的黑夜清爽無比,卻連一顆星點都看不見;散發微光的彎月在黑暗中突顯著自己的存在,顯得這片夜空更加深沉、幽靜且靜謐。 梔子色的眼裡倒映出銀月的色澤,儘管那不是給予他祝福的藍色蒼月,他依舊沉醉其中地深深注視著,沉醉到連那從沙發椅背前鑽出來的異型雙角都沒有發現。 「……Kyo?」 也許是透過落地窗的倒影看見了身後的他,原本坐在沙發上眺望夜空的Ren回過了頭,湖水綠的雙眸因為確實倒映出Kyo的身影而瞳孔驟縮,展現出肉眼可見的訝然。就像是仍在擔心他的情況一樣,以往充滿磁性的嗓音有些躊躇地、小心翼翼地呼喚他的名字。 「……Bro,你怎麼還醒著?」 聽見那呼喚聲,Kyo這才回神並發現眼前坐在沙發上的Ren。他沒有料到對方竟會在這種時間仍然醒著、甚至一個人待在這個地方,讓他心跳一瞬間漏了一拍。Kyo故作鎮定地板起一雙眼,試圖表現出偶爾譴責對方晚睡的姿態。 ……是啊,明明以往在這個時間點早已是Ren深陷夢鄉的時候了,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呃……就,想看看夜景?」 「這種不是滿月也沒有星星——空無一物的夜景?那你的品味還挺特殊的。」 「什——」 Ren的聲音在剎那間掐住了。不如說,是他自己下意識地捂著了自己的嘴。估計是意識到現在並不是他們能夠吵鬧的時間點,因而急忙阻止了自己接下來會揚起的聲音。 「……就算是空無一物的天空也有值得欣賞的地方吧?」 「隨便你怎麼想,我可不打算和外星人爭論本來就不存在一致的價值觀。」 對於那依舊沒有殺傷力的回應,Kyo實在沒力氣在心情陰鬱的狀態下和他打嘴炮。他深感無力地嘆出一口氣,在對方錯愕的視線下逕自來到了對方身旁的位子,默不吭聲地坐上了沙發。原本還想著該如何回嘴的Ren見他難得這麼乖巧地在他身旁坐下,另一種意義上的訝然染上湖水色的雙眸, 「!——」 「你要是講屁話我就立刻走人。」 正當他躊躇著該怎麼詢問這難能可貴的主動時,卻遭到了Kyo無情的先斬後奏。那冷淡的梔子色雙眸連正眼都沒有看他,彷彿將他的思考迴路讀得相當透徹一樣。 被斷了退路讓Ren有些遺憾地輕聲哀號,可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那他也只能乖乖閉嘴。畢竟依照他們一路下來的相處,Kyo是真的會說到做到的人——至少在對他無情這方面,絕對是不開玩笑的。 一邊在內心感嘆Kyo即使在狀態不佳的情況下仍舊待他冷淡,Ren瞄了瞄坐在他身旁、與他保持一定距離的Kyo。從那淡然而有些鬱悶的神情看來,他推測對方還沒有完全恢復以往的模樣。這讓Ren有些意外,因為Kyo從來都不曾將這些表現出來,而是等到自己獨自消化完才再度覆上笑容。即使是像這樣展露出冰山一角,對Ren而言也是十分難得的景象。 也因為察覺到Kyo還處於較為感傷的狀態,Ren對於該提起什麼樣的話題才好緩和氣氛感到苦惱。他不曉得哪些話題是現在的Kyo的地雷、也不了解這個時候應該說哪些話。只是希望這有些尷尬卻難得能與對方獨處的時間可以再延長一些,讓他得以陪陪這個心情低落的人類少年。 「你……睡得還好嗎?」 但——到頭來,他還是只想得到這種拙劣又尷尬的話題。 這是什麼搭訕起手式發言?反芻著自己上一秒說出的話,Ren在內心狼狽地賞了自己一巴掌,不擅長鬥嘴就算了,沒想到他連關心的話語都如此遜砲。一邊的Kyo彷彿沒有感受到他的內心掙扎,好似已經習慣對方不會說話一樣,一如往常的回應。 「好到把一整天都睡掉了。」 「噢。那聽起來……應該挺不錯的……?」 「如果你是這麼認為的話。」 Kyo的語調比以往還要平淡。儘管嘴上的回應還是帶有幾分嘲諷,卻明顯少了平時的尖銳。這讓Ren有些訝然地眨了眨眼,原本做好會被冷淡無視或無情回嗆的心理準備就像被冷水澆熄的火苗一般,雖然他不是喜歡被Kyo嗆得天花亂墜,可突然沒了以往的兇猛砲火,又讓他感到不是那麼適應。 彷彿天秤失去了原有的平衡,傾向了他未曾見過的角度。 Ren撓了撓臉頰,在意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往Kyo的身上飄移。那身上仍穿著單薄睡衣的小小身體蜷縮著雙腳,恍若想懷抱寂寞一樣地環抱著雙膝;梔子帶灰的雙眸淡漠地注視著眼前的夜景,又好似什麼都沒有落入他的眼裡。 猶如隻身一人漂流徬徨在宇宙洪流裡,孤獨地擁抱著自己一樣。 明明他就在他的身旁。 「Kyo,要不要我借你我的恐龍布偶?」 「……Why?」 「呃……」 毫無前提的提問讓對方滿是困惑地皺起眉頭。而Ren也有些迷惘地斟酌著言語。其實就連Ren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只是無來由地,話語就這麼地脫口而出。 「我覺得你可能……需要一個擁抱?但你可能不想要我抱,所以……」 ——希望我最喜歡的它們可以帶給你一點溫暖。 Ren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因為他覺得要是說出來了,搞不好會適得其反地得到拒絕的回應。而面對他的解釋,Kyo則是斂下眼瞼沉默了半晌,不曉得在思考著什麼。這讓Ren對於他會如何回答而感到緊張。 「如果是你重視的東西,不要隨隨便便的借給他人。」 在猶如漫長的停頓之後,那意外的告誡卻讓他略感驚訝。Kyo並沒有質疑他認為自己需要擁抱的無根據猜測、也沒有否認對方不想要他的擁抱的言論,只是針對他將自己珍視的事物出借給他人一事提出自己的異議。 「Well, em……」 然而在Ren聽來,對方似乎是忘記自己先前說過的話了。 「如果我所重視的事物能夠讓重視的對象得到慰藉,那借給你也無所謂。」 率直的湖水色雙眸直勾勾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這名外星人這麼說道,天生的獠牙在柔和的笑靨間若隱若現。 「反正我們之間的價值觀不存在一致,那我也不必遵照你的價值觀行事,對吧?」 「……」 沒想到會被自己先前的話反駁,Kyo明顯啞口無言了半晌。如果是以往的他肯定會立刻運轉他那伶俐的腦袋,吐出根本不必思考的話語回嗆對方。不過在心情沉甸甸的情況下,他實在沒有那個力氣。短暫的沉默後,Kyo深感無奈地吐出一大口嘆息。 「不,我不需要。」或是深怕自己簡潔有力的拒絕被誤解,Kyo轉了轉梔子帶灰的眼珠,補充地添上幾句,「不是全盤否定你的意思,只是我不覺得現在的我糟到需要被幫助的地步。」 他只是覺得,自己還沒有可憐到需要Ren的無條件安慰。 Kyo不曉得該如何形容這份心情。確實自己的心緒都還沒回到以往的狀態、此刻心中的感性比理性還要濃郁,簡直快填滿自己的小小胸膛。腦袋在經過胡思亂想後還有些亂糟糟的,引起的頭暈目眩讓他深感疲憊,但——那都是他得自己解決的問題。 就和那意圖不明的私訊一樣,Kyo不覺得自己的情況嚴重到需要Ren的安慰。他甚至不曉得對方為何會認為他需要一個擁抱,即便他只是無所事事地眺望著眼前銀亮的彎月。 「噢……好吧。」接收到明確的拒絕,Ren也只好乖乖地打消念頭。可就像是不願放棄般,他又立刻抬起了頭,「那,我可以坐靠近你一點嗎?」 「Bruh……」 「就是,想陪陪你。」 「……」 看著那直面而來的視線,Kyo最終還是敵不過對方。心想著只是坐近一點不會少塊肉,他便再一次地吐出嘆息,難得地放下堅持、妥協了他的要求,「Fine……」 聞言,Ren有些欣喜地挑了挑眉,接著大展笑顏地朝人類的身旁湊近。剛好,是大概一個掌心的距離。倒躺在沙發椅背上,Ren的視線跟著Kyo的視線一同望向了遠方的月亮。 孤身一人的彎月在黑夜裡寂寞地散發著月光,好似在尋找著能夠陪伴它點綴微光的星點;碩大的漆黑侵蝕著璀璨的月亮,就像是被一舉掏空了大半部分一樣,空蕩蕩的、有些空虛。 在他的視界裡,Kyo的背影正好與彎月的缺口重疊,那有著鮮艷挑染的砂糖藍色在夜幕裡顯得更加深沉,單薄的背影好似要溶進孤獨黑夜當中、讓他回到重要的月亮所在之處般,虛無縹緲。 不經意間,Ren悄悄地伸出手,想要輕觸那柔軟的髮絲、確認那纖細的身影是否真實存在。 「……Kyo,你覺得寂寞嗎?」 恍惚地,磁性的聲音輕柔落下。就連他也不曉得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問。 「好了,義式料理。你今天很愛問些有的沒的。」 「因為……你看起來好像只有一個人。」 但是在即將碰觸到的剎那,Kyo驀地回過了頭,嚇得他趕緊收手。而少年則絲毫沒有注意到Ren的舉動,只是無奈地板著一雙眼,梔子帶灰的色澤在夜裡閃閃發亮。 「你明明就在我旁邊,為什麼我是一個人?」 他的語氣明擺著是在陳述事實,荒謬的目光彷彿述說著「你在開玩笑嗎?」一樣不可置信。Ren有些意想不到地睜大了雙眸、稍顯傻愣地眨了眨眼。他當然看得出Kyo沒有聽懂那被他藏在話中的意思,但是那毫不猶豫的回答還是讓他的雙眼為之一亮。 「我可以待在你的身邊?」 「就算我拒絕你也不會聽不是嗎。」 Ren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在不知不覺間上揚。他知道兩個人的對話彷彿走在看不見的平行線上,可他依舊欣喜得難以自拔。因為——就算只是單純的待在Kyo的身旁,也不會被無情地排除在外。 儘管心的距離沒有改變,但他可以在他的身邊。 這樣一想,Kyo有沒有意識到他的言外之意,好像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Ren喜孜孜地彎起雙眼,藏不住的欣喜宛如要溢岀眼瞳一樣,湖水般的色澤在夜裡閃爍色澤。 不明白對方到底在高興什麼,Kyo只能將他的反應歸類在他不懂外星人思維的分類當中。而當看著Ren那單純又單蠢的模樣時,他忽然覺得一直糾結於那不存在的漩渦裡的自己簡直像個蠢蛋一樣。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只是說了幾句話就讓這個外星人開心成這樣,那麼一直掙扎於不真實的自我懷疑裡的自己到底在煩惱什麼? 一瞬間,Kyo像顆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不想思考了。 當然,他認為自己還是會跟繼續跟內心那污濁的自己爭吵拉扯,畢竟那對他來說就像是個長期戰一樣,不會有妥協或投降的一天。但,至少現在——在這名外星人待在身旁的時候,他決定先放下那一切的糾結、不再耗費力氣攪和其中。 「……算了。」 「嗯?」 「懶得思考了。」 宛若要將肺裡的空氣都掏空一般,Kyo吐出了長長的一口氣,一口氣放鬆緊繃的身子倒躺上柔軟的沙發椅背,整個人深陷其中。Kyo躺在Ren的身邊,慵懶的視線和對方一同遙望落地窗外的漆黑夜幕,平穩的寂靜迴繞在兩人之中。 一旦鬆懈了所有繃緊的弦,那些被負面情緒壓下的疲倦感立刻鑽入了警覺的縫隙,席捲而上的睏意使他的眼皮逐漸沉重。也許是放下了些許戒心,迴盪在耳邊的尖銳鳴聲終於緩緩淡去。隨之迎來的,是身旁那沒有多餘的過問、安穩的呼息聲落在耳畔,穩重的節奏讓Kyo感到幾分安心。 聽著Ren小心翼翼的呼吸聲,他的視野在幾瞬的眨眼間開始朦朧。模糊的視界中,銀色的彎月在黑夜裡散發著靜謐微光。即便是無星之夜、即便孤身一人,它也依舊是那樣的璀璨美麗。 他本來就覺得,這空無一物的夜晚很漂亮。 ☪ 意識到的時候,躺在身旁的少年開始斷斷續續的點頭打盹,似乎快要敵不過那湧上的睏意一般,明顯昏昏欲睡的模樣烙印在湖水色的眼底。 「……Kyo?」 「嗯……」 Ren輕聲地呼喚了他的名字,得到的回應只有被睏倦侵蝕的細聲低喃。他好奇地探出頭,只見Kyo雙眼迷濛地揉著眼睛,試圖反抗那侵蝕著自己的疲憊感,而回應他的是彷彿遵循本能的柔軟聲音。 「Are you sleepy?」 「……No.」 「Oh.」 否定的回答讓Ren因此緘默了數秒。他原本還想著若對方累了,是否要領著Kyo回房間睡覺。但既然對方不願點頭,那他也只能保持原樣地繼續望向夜晚,默默地等待身旁的人類被疲勞侵蝕殆盡。 他不否認自己的沉默是故意想催化Kyo睡著的速度。畢竟從對方的身心狀態來判斷,就算一整天裡有所睡眠,在緊繃與負面的情緒下肯定不會是舒適深沉的休息。好不容易在此刻放鬆了緊繃,就更該有個完整而舒服的睡眠。 不出所料地,當空氣陷入寂靜的沉默,一旁打盹的Kyo終究還是敵不過睡魔的侵蝕,在幾度的揉眼與呵欠之後,他還是閉上了沉重的眼瞼,小小胸脯隨著睡著的呼息平穩地起伏。 見那眼角烙著淚痕的雙眼總算閉合,Ren也稍稍地鬆了口氣。 ——起初,他只是想看看Kyo所說的蒼月究竟是什麼。 每每當Kyo提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獲得月亮的祝福時,都會勾起Ren的好奇心、讓他也想親眼看看那給予奇跡的藍色蒼月究竟是什麼。畢竟是來自宇宙的外星人,對於星際間有這麼一個奇妙的存在,自然會想親自瞧一瞧。如果可以,他也想和月亮聊個幾句。 不過今天——在Kyo如此反常的這一天,他卻不是出自於一直以來的好奇心。或許也有一部份原因是擔心閉門不出的Kyo而連帶產生的鬱悶,但更多的,是想了解對方的心情。 假如他見到了蒼月,是否能更靠近對方一些呢? 透過一點一滴的了解,是否能讓他慢慢踏入那總是隔絕著他與他們之間的銅牆鐵壁之中、允許觸碰對方內心裡的柔軟與污濁呢? 他是這麼希冀,但一切的一切也只是他天馬行空的幻想。Ren根本不曉得有沒有辦法實際見到蒼月、就算見到了估計也不會因此改變他們之間的距離。說不定是遭到Kyo盡全力的拒絕讓他感到走投無路,以至於他甚至想透過這種毫無根據的空想來拉近彼此。 然而當他笑著自己的愚蠢,打算回房間休息時,那意想不到的人影卻出現了。 低頭凝望身旁熟睡著的小小身影,那從未見過的睡顏讓平時總有些囂張的Kyo看上去更符合自身樣貌的可愛,而熟睡的模樣在Ren的眼裡更是增添了幾分憐愛。 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從拒人於外的態度轉變為完全放下戒心的模樣,也許是在一個人思考的時候產生了心境變化、只是對方不願意向他透露。儘管不曉得原因,Ren還是對於Kyo暫時不再鑽牛角尖一事感到慶幸。畢竟在負面情緒滿載的時候,獨自拚命思考只會走入出不去的死胡同。 相反地,Ren也未曾見過這麼沒有防備心的Kyo。 略顯稚幼的睡臉隨著他微微傾倒身子而更加清楚地烙入眼底,無以名狀的悸動跟著備感新鮮的心情在胸懷鼓動。自認為對方不會允許他進入自己的房間,Ren打消原本想抱起Kyo回房間的念頭,轉而將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對方身上。尺寸大一截的外套正好能將Kyo的小小身子好好包覆,以確保他不會被夜晚的氣溫冷到。 至於他自己,基於不能放熟睡的Kyo一個人在這,因此自然而然地也待在原處。畢竟有的時候,有人陪伴的睡眠比較有安心感。 「……」 月亮的微光照亮下,他能在黑暗中看見閉合的眼角有淚水流淌與粗暴擦過的紅痕,淺淺的青黑色輪廓在眼下隱隱浮現。心想著對方果然沒有睡好,Ren的心情頓時黯淡了一些。 他悄悄地抬起手,先是彷彿想惡作劇的偷偷捏了捏那軟嫩的臉頰、確認對方不是淺眠——他承認這是他心血來潮的舉動——接著猶如輕撫羽毛般、指尖輕輕地滑過那烙紅的痕跡,好似心疼著那些痕跡的烙印,輕柔地撫著。 他的觸碰沒有持續多久,大概只經過僅僅數秒,Ren就恍如滿足似地收回了手,不再多餘的動手動腳,以免自己的舉動驚擾到好不容易睡著的Kyo。 Ren乾脆地躺回沙發椅背上,趁著本人沒有意識的時候偷偷摸摸地湊近了距離。 在闔眼之前,他又一次看了眼Kyo滿是疲憊的睡顏。湖水色的雙眸溫柔地斂下、似有若無地將身子往一旁傾倒,兩人的雙肩悄悄地碰在了一塊,夜裡冰冷的單薄身軀因為這微乎其微的觸碰而哆嗦了下,無意識地往那較高的體溫湊了過去。 就連Ren也沒有想到,睡著的Kyo會將腦袋傾靠在自己的肩上。 再度瞧了眼那因為接觸到溫暖而軟下的睡臉,外星人柔和地洩出輕柔的笑聲。 恍惚的月亮微光在湖水色的眼裡盪漾著光澤,靜謐而唯美。 ——若蒼月的祝福真實存在。 在視界陷入黑暗之前,祈望的心聲在外星人的意識裡迴盪。 若祝福存在, 他希望能消除他的不安與痛苦、給予他安心。 ——If the Moon Blessed. ☪ 隔天,當他渾身痠痛地從沙發醒來之時,身旁的人類早已不見蹤影,原本披在對方身上的外套也轉而蓋在自己的身上,看樣子是Kyo在睡醒的時候顧慮到仍在熟睡的他而這麼做的。 稍感欣慰的他藏起心裡的竊喜,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機。ILUNA的群組訊息就和往常一樣,熱鬧又吵鬧。更重要的是,Kyo似乎已經恢復以往的狀態,一大早就在群組裡活躍著話語,估計到了教室也和平時一樣吧。 看著手機介面跳出一則又一則有趣的訊息通知,Ren忍俊不禁的笑了出聲。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有一則通知一直沒遭到新的訊息覆蓋,應該是不同於群組的私人聊天室。 乍見那條訊息內容,Ren立刻點開聊天室,湖水綠的雙眸登時瞠大。 那是Kyo給予他的私訊回覆。 『STFU.』 簡潔有力的四個字烙印在他的眼裡,就好似要他不要多管閒事一般,堅持地、不願妥協地。然而他卻恍若能從中看見對方那一貫的笑容,自信而堅決的模樣。 而在那則回覆底下,有著對方收回過訊息的痕跡。或許是Kyo傳了什麼,只是後來撤回了。 終於忍不住笑意的Ren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對方也許不知道,即使收回了訊息,只要沒經過新的訊息覆蓋,那曾經傳送過的內容依舊會顯示於通知上,直至本人點開為止。 所以——Ren自然是看見了,Kyo收回的訊息究竟寫著什麼。 『Thank you, Ren.』 唯有他一人在的宿舍空間裡,迴繞著外星人欣喜若狂的笑聲。 至於距離他意識到自己早已遲到了整整一節課的時間、以及少年根本沒有打算叫醒他的事實,還有三十秒。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