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sh → Ho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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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今天天氣還真好啊,真是個適合在頂樓吹風的日子——」 雙手趴在欄杆上,遙望著奧塞翁萬里無雲的晴空,他揚著笑靨感嘆地說。 一旁的粉紅色小鳥眨了眨又圓又大的雙眸,拍拍翅膀,像是回應他的話語般鳴叫了幾聲。 徐徐微風拂過他紮起的褐色馬尾,身後並排晾乾的被單也被撩起些許幅度,空氣間飄搖著柔軟精的味道。 距離那一場浩大的事件已經過了一星期,待在醫院絕對的安分休養下,雖然無法免除傷疤,但身上嚴重的傷勢也已經復原了不少。那些彷彿顛覆人生的逃亡與阻止敵人的情景就好似經歷一場浩蕩的夢一般,難以置信、且不可思議。 若是以前的他,幾乎不曾想像自己與英雄共同合作,他甚至不敢想像,自己就是那個遏止了敵人的關鍵人物。 遙望著一如既往的藍天,洛迪.索爾歛下雙眸,勾起的笑容稍微歪曲了一些。 儘管如此,往後的日子還是一成不變。那起浩大的事件在他跌落谷底的人生之中,也不過是個短短的插曲。 然而那短短的插曲,也許會帶給他的生活一些改變。儘管他不曉得究竟會有什麼樣的變化,但隱隱約約有這樣的預感。 ——不過,首先得面對的,是與他難得結交的朋友道別一事。 原本因任務而派遣來的日本英雄,終於在今天決定了回國的時間。無論是奮進人、轟焦凍,亦或是爆豪勝己——當然,也包括前些日子帶著他一路逃亡的綠谷出久。 確實,他們都是其他國家的人,回去原本的國家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何況綠谷出久的年齡似乎與他差不多,作為學生也不能一直逗留在海外不回去。 這些道理,洛迪.索爾都明白。只是清楚歸清楚,他的內心深處卻總有些鬱悶。 「終於能回到安寧的日常了吶——」 勾起輕挑的招牌笑容,洛迪.索爾仰天長嘆,感嘆著總算能從吵鬧的日子回歸原本的平和。待在肩上的小小鳥兒卻沒有附和他的感慨,毫無精神地低鳴了幾聲。 知道這些話不過是自己騙自己、明明皮諾早已將他的真實想法展現得一清二楚。洛迪.索爾那一副不以為意的笑靨漸漸扭曲了一些,轉而變成有些自嘲的弧度。 就像是要將心中那股鬱悶傾吐而出般,他無聲地輕嘆一口氣。 重振精神地深吸著清新的空氣,他伸了伸懶、拄起身旁的枴杖,打算離開屋頂——就在他要踏出步伐,樓梯口的門板被人推開的聲音由遠而近地響起。 倒映在他怔然眼底的,正是與他一同度過那場逃亡的綠谷出久。 下意識地,洛迪.索爾一把抓住肩上的小鳥,不顧皮諾的掙扎、強行將其塞入自己的口袋。 「啊,洛迪!原來你在這裡啊。到處都找不到你,其他人也都不曉得你去哪了。」 頭上仍纏著繃帶的綠谷出久漾起暖洋洋的笑容,打著招呼朝他走去。一見到綠谷出久,洛迪.索爾頓時掐住原本打算離開屋頂、回到病房的念頭,用以往輕挑的笑容掩蓋過轉瞬間閃過的訝然。 「啊——抱歉,Deku。我想說今天的天氣還蠻不錯,來頂樓吹風應該挺舒服的。」 一副游刃有餘地擺弄著手勢,洛迪.索爾倚身靠回先前倚靠的欄杆。來到他身旁的少年則雙手趴上欄杆,無垢的綠眸仰望著奧塞翁一望無際的藍天。徐徐的微風拂過他捲翹的髮絲,空氣間充斥著柔軟精的味道。 「啊……真的耶,這麼好的天氣,確實很適合來吹吹風呢。」 對他的話語不疑有他,綠谷出久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氣,語氣一如既往地柔和。 「奧塞翁的天空,果然很漂亮呢。」 「嗯?日本的不一樣嗎?」 「誒?啊!不對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唔哇,聽起來好像真的是那個樣子……抱歉洛迪,我不是想比較哪一個國家的意思,只是下意識的……」 因為他的話而意識到自己的說詞有誤,綠谷出久急於解釋地搖搖手,那副慌忙的樣子令人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這麼說也是啦,畢竟之前一——直都在逃亡嘛,當然沒有那種空閒跟餘裕去欣賞奧賽翁的風景對吧——」 「洛、洛迪……你就別挑這一點調侃我了……」 「嘿嘿,抱歉抱歉。」 綠谷出久有些為難地撓撓腦袋,可即使他的話造成了對方的困擾,眼前的他依舊掛著往常的笑容,只是顯得有些傻憨、有些柔弱。見他一副難為情的樣子,洛迪.索爾深感有趣地挑起一邊的眉梢,稍顯狡黠地咧嘴笑了幾聲,不過也沒有繼續揶揄他了。 畢竟真要說的話,當時會一直逃亡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他。再怎麼談笑風生,面對朋友兼救命恩人該有的分寸,他還是明白的。 「不過嘛,天空啊——吶,Deku,日本的天空是什麼樣子啊?跟奧塞翁的有什麼不同?」 雖說先前單純是為了調侃對方才提起的,然而一旦提起後卻反而對其心生好奇。洛迪.索爾慵懶地用掌心撐著臉頰,看似無憂無慮地望向遠方。方才一時緊張而被他塞入口袋的皮諾拍了拍翅膀,飛到綠谷出久的頭頂上。 或許是和綠谷出久的談話使得他的心情好轉一些,皮諾的表現並沒有洩漏他一開始的鬱悶,只是跟平時一樣,可愛地鳴叫了幾聲。 「嗯……我想,大概沒有什麼不同吧?」 少年思索半晌,柔和地說道。瞧見他疑惑的眼神,綠谷出久有些難為情地撓撓綴著雀斑的臉龐,但那雙深綠的雙瞳之中卻沒有絲毫的迷惘,就和當時在火堆前講述對夢想的憧憬時一樣的堅定,且溫柔。 「日本的天空跟奧塞翁的天空,在我看來哪邊都很漂亮,沒有優劣之分。因為不管在哪裡,所見的景色都是相連在一起的。或許在見聞不同的人眼裡是有所差異,但至少,我覺得這兩者之間沒有所謂的差別。」 「畢竟大家都是竭盡所能的,活在這一片天空之下。」 一邊說著,他抬手摸了摸粉色鳥兒,寵溺的撫摸讓皮諾舒服地瞇起雙眸,轉而蹭蹭那帶有傷痕的掌心。被皮諾蹭得有些發癢,綠谷出久也不禁漾起笑靨、輕笑了幾聲。 「啊哈哈、好癢啊,皮諾。」 「……」 看著綠谷出久與皮諾的互動,洛迪.索爾有些難為情地板起一張臉,不知該如何反應。雖說那是將他的真實想法反映而出的個性,但他卻無法把握自己此刻的實際心情和皮諾的表現一模一樣。 不過…… 「……這樣啊。」 方才對方所說的話,確實很符合這名夢想著拯救大家的英雄——綠谷出久的性格,而那也的確不可能是洛迪.索爾能聯想得到的想法。光是這一點,他就能理解對方的價值觀與自己有多麼不同。儘管在逃亡期間就已經頗有實感,而這只是一再地讓他重新體會到自己與對方的差別。 洛迪.索爾稍微洩氣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慵懶地癱在欄杆上。 「很像你會說的話呢,Deku。」 「誒、是、是嗎?被這麼一說總覺得有點難為情呢……」 「別害羞了別害羞了,這可是在誇獎你啊,Hero——」 挑起一邊的眉毛,他咧著一口白牙,勾起輕挑的笑容。 那是他的招牌業務笑容,也是能讓他掩藏起真實想法的面具。儘管如此,現在的他所展開的笑靨卻不是以掩飾為由,而是出自於真心——真心地,佩服這名總是直面夢想的少年。 作為兄長,只要能夠保護家人、保護弟妹的成長與生活,洛迪.索爾可以忍受其他人的流言蜚語、不在乎任何貶低的話語甚至是挑釁的拳腳相向。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過活,直到綠谷出久在他的眼前出現。 每當與這名少年待在一起,那些將他壓得喘不過氣的的鄙夷就像毫不存在一般,讓他能夠輕鬆地表現出自己的喜怒哀樂、不必時時刻刻在乎別人的眼光、將自己掩飾成連自己都認不出的他。 雖說還不至於到皮諾那樣喜形於色、也不到對方直率的程度,但光是可以像這樣自在地談笑風生,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好快樂啊。 在綠髮之間躍動的鳥兒歡快地鳴叫,又是瞇眼燦笑又是拍拍翅膀地躍動,顯而易見地展現出牠的雀躍,以及他的情感。 看著自己的個性如此躁動,就能夠明白自己喜悅的程度有多少。洛迪.索爾垂眉苦笑了下,一方面對自己的心情表露無遺一事感到無奈。 一方面,他也再度認知到眼前的這名少年,對他而言究竟有多麼難能可貴。 而越是這麼認為,他就越意識到——綠谷出久即將離開這個國家的事實。 會特地來找他,十之八九也是為了通知他這件事吧。 ……啊——啊。 洛迪.索爾在心裡長嘆。就和當初卸下心防時一樣,揚起釋懷的淺淺笑靨。 真不想讓這傢伙離開啊―― 他終究還是敵不過,那個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真心話。 萬里晴空的藍天之下,微風緩緩吹拂而過。撩起兩人的髮絲、鳥兒的羽毛;掀起晾在屋頂上的床單。洛迪.索爾慵懶地趴在欄杆上,與綠谷出久一同遙望著奧塞翁的風景。 能夠兩個人一起眺望同樣景色的機會,已經所剩無幾了。 「……吶,Deku。你之前說過,想成為跟歐爾麥特一樣守護人們笑容的英雄,對吧?」 無意間,他帶著輕挑的口吻說道。他不曉得為什麼會這麼問,只是……不由自主。 「誒、嗯!因為歐爾麥特是我憧憬的英雄……!」 「……那,你都會記得嗎?曾經救過的、那些人的笑容。」 「咦?」 悄悄地,渾厚且碩大的雲朵帶著陰影覆蓋了他們的身影,阻擋陽光的照耀。 在影子籠罩下,他看見綠谷出久略為錯愕的神情,驚覺自己是否說錯話——這種質疑對方信念的話語,怎麼想都非常失禮——洛迪.索爾正想著轉換話題,然而眼前的少年給予他的答案,卻是與他所料想的截然不同。 「——當然記得!」 綠谷出久大力地點了點頭,用那直率的雙眸與他的目光直直對上。那率真的樣子倒映在灰黑色的眼瞳,為了傳達自己的想法而積極的模樣,在他的眼裡閃閃發亮。 只不過,也許是意識到自己一頭熱的反應,綠谷出久立刻換回原本客氣的態度,有些慌亂地拉回自己逼近的身子。 「啊,雖然作為英雄還很不成熟,需要改進的地方也還有很多很多,大概幫助過的人沒有洛迪所想的那麼多……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做好……」他有些著急地解釋,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表達而移開了視線。 但是在剎那的沉默後,綠谷出久還是揚起了稍顯難為情的柔和笑靨,語氣卻是與先前不同的冷靜。 「雖然不曉得實際幫助到了多少,但是確實有收到過一些向我道謝的話語。而那些道謝的話語跟情景一直都留存在我的腦海。所以……他們的笑容,我都有好好地放在心上。」 籠罩著他們的陰霾隨著雲朵的離開而緩緩散去,在重新灑落下來的陽光之下映入灰黑色眼裡的,是綠谷出久率直的笑靨。 「……是嗎。」 洛迪.索爾釋懷地吐出一口氣,待在那頭綠髮上的皮諾卻顯得有些落寞,甜膩地鳴叫了幾聲,粉紅色的小小腦袋撒嬌般地蹭了蹭對方的腦袋。 將皮諾的表現全部看在眼裡,洛迪.索爾有些為難地熱紅了耳根,幸好哪一邊都沒有被綠谷出久發覺。 挺直起身子,依舊保持以往那游刃有餘的輕挑態度,洛迪.索爾咧開一抹燦爛的笑容,在陽光底下與對方相互交會。 「那你回去日本之後,可別忘了我啊!Deku!」 儘管感到不捨,儘管感到寂寞,只要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總是有機會能夠再見面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Deku。 ✈ ✈ ✈ 飛機起飛的聲音如同雲朵籠罩般,在他的耳邊不斷鳴響著。 少年拄著拐杖慢步於回家的路途上,不禁駐足於途中。 遙望著在天上翱翔的飛機,他不由自主地揚起了笑容。 『……!當然!絕對不會忘記你的,洛迪!』 浮現在腦海裡的,是在醫院頂樓時,那名綠髮少年給予他的,百分之百的保證。 回憶當時對方那單純的樣子,洛迪.索爾不禁嘴角失守輕笑了幾聲。 「謝謝你救了我啊,Hero。」 輕聲地,他這麼說道。 那在萬里晴空之中劃出的一道雲彩,久久停留在他的眼裡,不曾消逝。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