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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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那一架飛機模型,最後被他丟到哪去了呢? 閉合的眼瞼在黑暗中顫了顫。恍惚之間緩緩睜開的雙眸呆愣地看著眼前的天花板,過了好半晌才意識到自己的甦醒。 洛迪.索爾還有些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茫然地將手臂橫置在額上。 ……總覺得,好像作了一個很奇妙的夢。 他到現在都還是有些難以抽離。夢中的景象大部分都隨著他的意識上浮而沉入黑暗,但隱約殘留的那幾幕去仍徘徊在他的腦海裡,久久無法消散。就好似整個人依舊沉浸在那虛實交融的夢境一樣,不可思議的感覺充斥於胸懷。 洛迪.索爾不曉得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這難以言喻的情感。 有些懷念、有些難受、有些失望、又有些惆悵。他無法用簡單的話語去概括這些感受,只是當他一再品味,胸口就彷彿要被它們填滿似地,快要不能呼吸。 無來由地,很想聽見那個人的聲音。 挪開遮擋視線的手臂,倒頭傾向一旁,在身邊熟睡的另一人維持著十分平穩的呼息,睡得相當香甜。 印象中,從他們參拜完回來的半夜時分,綠谷出久接獲了緊急連絡而出動前往敵人的犯案現場,但是他並不記得對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也許是在他等得敵不過睡意、認命就寢之後回來的吧。 看著綠谷出久趴著呼呼大睡的模樣,想必在解決事件歸來的時候就已經筋疲力盡了吧。 洛迪.索爾輕輕一笑。 縱使面對難以抵抗的疲倦,對方還是有好好洗過澡再就寢的樣子。畢竟他身上穿著的並不是外出時的服裝,而是在家中才會套上的奇妙T袖。 一股甜滋滋的暖意滑過胸膛。洛迪.索爾有些難為情地垂眉苦笑,悄悄將蓋在兩人身上的棉被再往上拉一些。 他曾經有因為對方不顧自己滿身是汗、沒有入浴就倒頭大睡一事而嘮叨地說教過一番。雖然洛迪.索爾也說過若是真的太累,他可以幫把手的。只不過,不曉得是基於什麼堅持,綠谷出久不但沒有要求他的幫忙,甚至每次不管再怎麼疲累、他都一定會入浴後再就寢。 而在那之後,就不再發生過同樣的情況了。 彷彿將他說過的話都放在心頭上、謹記在心一樣,綠谷出久的行為讓洛迪.索爾感到無比窩心。 不過,偶爾還是可以讓他幫忙分擔一些吧?在欣慰的背後,是稍顯無奈的嘆息。 「真是……辛苦了啊,My Hero.」 悄聲說了句,他輕輕撫著那蓬鬆的墨綠色髮絲。灰黑色的眼裡流轉著對綠谷出久的寵溺。 也許是感覺到他的觸摸,方才還深陷在睡夢中的綠谷出久發出些微低鳴,認為自己吵醒對方的洛迪.索爾反射性地抽開掌心,卻與此同時,他和那惺忪的墨綠色對上了目光。 「嗯唔……早安,洛迪……」 「……抱歉,把你吵醒了。」 「誒?」 還有些恍惚地揉著眼,綠谷出久發出不解的聲音。那剛睡醒時帶有幾分甜膩的嗓音總是令他感到心癢難撓。 「不,沒事。早啊,Deku.」 「嗯,早安,洛迪。」 藏起自己將對方當作孩童般撫摸的事,洛迪.索爾向對方道出一早的招呼。稍稍調整了姿勢好讓自己能以舒適的姿勢與綠谷出久說話,他偷笑了一聲。 「今天好冷呢。」 「嗯,再稍微賴床一下吧。」 從中聽出言下之意,綠谷出久咯咯地笑了下,將身子往他的方向挪動,與他湊近一些。 今天是跨年之後的第一個早晨。沒有班機安排的他以及獲得幾天假期的他,兩個人鮮少能一同在同一張床舖上互道早安。 洛迪.索爾沒有說謊。對他來說,日本寒冬的早晨確實相較寒冷,但是綠谷出久聽得出來,在那句話的背後,更多的是想與他待在一起的小小欲求。 沒有刻意戳破對方,並且順勢也讓自己的體溫能溫暖對方,綠谷出久在棉被中牽起洛迪.索爾的指尖。 起床之前的情侶談話——這樣浪漫的情景對忙碌的飛行員與職業英雄來說,是相當的難能可貴。 再一下下、再一下下。即使今天的他們可以一整天都膩在一起,他們還是不打算放過這難得的早晨時光。 「對了,洛迪有作夢嗎?」 「夢?」 「嗯,新年的第一個夢。啊,在日本叫作『初夢』,依照夢到的內容可以推測出新的一年的運勢。」 「……Deku相信那種事?」 「嗯……視情況而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作夢、或是記得夢的內容。像我就是睡得太熟了,根本沒有作夢。」 綠谷出久有些軟綿綿地苦笑了聲。雖然他嘴上說著「這樣就不曉得今年會怎麼樣了呢」,但洛迪.索爾知道,就算面臨不順遂的逆境,這名英雄也絕對會將其扭轉,就和改變了他的人生一樣。 「你本來就該多睡一點啦,小熊貓Hero.」 不留情地在對方的額頭予以一記彈指,洛迪.索爾看著綠谷出久有些吃痛的表情——他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所以那是特地配合他的——他忍俊不禁地笑了下,旋即將話題帶回原本的軌道上。 「不過,說到夢啊……」 洛迪.索爾游移了目光。由於對方提起的關係,使得他想起在朦朧之間殘留於腦海中的情景。 那些景色,包含著什麼樣的含意呢? 夢中的他像個孩童一樣嘻笑著、奔跑著。在萬里無雲的晴空下把玩著手中的飛機模型,使其能夠在天上自由地飛翔。 但——當他踩著輕快的腳步、懷抱憧憬地望著藍天下的夢想時,一股力道驀地拽住他的不乏,將他猛然向下拉扯。 回過神時,他早已跌入骯髒的泥沼裡,狼狽地深陷其中。 無論他怎麼伸手想逃離,又或者是像逐漸汙濁的天空呼喊,那遙遠的天際卻未曾回應,甚至在他越沉越深的時候降下了雨水,無情地拍打在他身上。 那總是愛不釋手的飛機模型,早已不見蹤影。 自己會就這樣被泥沼吞沒、無法再回到那片藍空之下了嗎?——意識到這件事實的他慢慢地不再伸出手,直到他再也不渴望回到天空之下,那求助的手臂也無力地落入泥沼之中。 當夢中的他習慣了汙濁的冰冷溫度,打算任由自己被吞沒之時,一陣強勁的風將他身上的泥濘一股吹開,讓泥沼的沉重從他身上退去。 就像是抓住了他已無意再伸出的手,使勁地、拚命地、固執地,拉起他跌落的身軀。 那是他未曾見過的、帶有閃電的綠色強風。 彷彿在激勵他一般,強而有力的風推著他的後背、甚至朝他席捲而上,將他吹離地面、帶向遼闊的天空。 泥沼的汙濁還殘留在身上,自己仍一身狼狽的事實也無法改變。即使如此,他還是在強風的幫助下,來到了這遙望無際的藍天之中。 ——說起來,起初的飛機模型,到哪去了呢? 身在空中的他回想起被自己遺忘的模型,並試圖回頭尋找。然而當他回過身,寬闊的視野裡早已找不到那抹蹤影了。 而他就這麼在風的牽引之下,穿過了雲霄——重回天空的懷抱。 夢境的片段到了此處,洛迪.索爾便緩緩地睜開了雙眸。 他並不曉得那場夢究竟想表達什麼、又或者是代表了什麼。他只是覺得——莫名的,非常寂寞。 「怎麼了嗎,洛迪?」 身旁的呼喚使他從回想中抽離出來。還有些恍惚的他看相一旁的綠谷出久,那柔和的軟綿綿笑容儘管帶了點稚氣,卻給了他無比的安心感。 「……沒什麼,只是在想剛才的夢而已。」 「是什麼樣的夢?」 「嗯……——」 在棉被中牽起的指尖稍稍收緊,他眷戀著溫暖地朝著綠谷出久湊近。悄悄拍振翅膀的粉紅色鳥兒落到那蓬鬆的髮絲上,撒嬌似地蹭著對方的腦袋。 洛迪.索爾勾起淺淺的笑靨。 「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回憶。」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