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的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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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吶龍馬,你有看到阿龍的表現嗎?阿龍可是很厲害的哦!輕輕鬆鬆就把那個大傢伙揍飛了!快誇獎誇獎阿龍吧!」
「啊啊,剛才的阿龍真的很厲害呢,幫上大忙了。我又重新對阿龍刮目相看了吶。」 「呼呼,那是當然的囉!因為阿龍可是阿龍呢!」 從靈子轉移歸返的青年在迦勒底的長廊上走著,一席白色穿著彷彿要與冰藍色融為一體。坂本龍馬習慣性的扶著帽子,帽沿底下是一如既往溫和而又不失禮貌的笑靨。 而說話者的另一人則是在悠然飄浮於他身旁的黑衣少女。真身為蛟蛇的她有如深夜一般漆黑,如同寶石的鮮紅瞳眸鑲在蒼白的面龐上,彷彿緊盯著獵物的目光在邃黑當中是如此突兀。 並列的黑與紅和白與藍所呈現出的對比是如此強烈,卻意外地處於奇妙的平衡。 「龍馬今天也要去食堂嗎?」 「啊啊,累的時候還是想喝一杯吶。」 「呣——阿龍不太懂那種感覺,不過把那些傢伙揍一頓之後阿龍也會特別想吃青蛙,這跟龍馬回來後都會想喝酒是一樣的嗎?」 「嗯——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吧?」 「原來如此——」 輕飄飄的黑髮少女在空中旋轉著,總是擺出平淡的面龐隨著愉快的情感揚起淺淺微笑。 每當從靈子轉移的調查行動中歸返,坂本龍馬都會習慣到食堂喝點酒當作休憩的少許樂趣,有時會和碰巧遇到的其他從者一起喝上幾杯,有時在自己小酌幾杯後回房休息。而身旁的黑髮少女則是品嘗在靈子轉移時抓回的戰利品——雖說衛宮在這名奇妙的少女出現後也開始會籌備青蛙的庫存,但對阿龍來說還是生吃最為美味。 至於上一次和那名緊繫在內心的人一同喝酒的時光,已然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腦海中浮現那抹鮮少在面前露出笑容的不悅臉孔,坂本龍馬不禁壓了壓帽子,帽沿的影子下是些許困擾的苦笑。 雖然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如最初那般充滿距離,但也沒有如從前那般特別親密,處於似是接近、彼此之間卻又存在著某個模糊隔閡的含糊關係。 在如今能對他吐出的話語只有道歉的關係下,他只能待在極力不傷害到對方的邊緣處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 ——而這樣的距離,在他一個月前做出的行為下變得支離破碎。 即便他認為當時只有單純的以行動表示並不會被當事人察覺其中的含意,但在一個月裡都沒有太多交集的情況下,他自然會猜測對方是否正在躲避自己。 「嗯——果然還是被認為很噁心吧?」 「嗯?你在碎碎念什麼啊,龍馬?」 思考過頭的他下意識的將聲音流洩而出,儘管音量十分的細小,卻依然被聽覺靈敏的少女捕捉。 「啊啊、沒事,什麼都沒有。只是感覺好像很久沒看到以藏さん了吶——什麼的。」 連忙從帽子底下漾起笑,他壓下直至方才都盤旋在腦海的繁雜思緒,將一切都藏在笑容之下。 「那個蛞蝓?不是就在那邊嗎?」 「——欸?」 平淡嗓音的落下引起他的詫異,坂本龍馬愣愣地瞠圓雙眸,目光隨著白皙的指尖落在倚靠牆壁的身影,那無疑是他直至方才都映在腦海裡的兒時玩伴。 「……哦,可算是來啦,龍馬。」 「以……以藏さん?」 岡田以藏一看見自己便離開牆壁的說道,語氣彷彿早就在等待他一般,讓走近的坂本龍馬備感意外,「怎麼了嗎?在找我嗎?」 他笑了笑,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著,些微柔和的眼尾明擺的透著喜悅。而望著那抹比其他人要好看許多倍的笑靨,岡田以藏只是皺了皺眉頭,擺出一副看到他的笑容就火大的表情。 啊、糟糕,該不會又踩到以藏さん的地雷…… 「啊啊,是啊。」 正當坂本龍馬以為自己的玩笑開過頭而緊張時,那聲些許冷淡的肯定打住了他的胡思亂想,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聽錯。然而岡田以藏絲毫不理會他驚愕的臉色,只是從袖口內掏出一袋包裝扔向一旁的少女。 「阿龍,接著。」 「……?這是什麼?」準確接住的阿龍疑惑地歪了歪頭,「啊,是青蛙!」 「給你的,給老子老老實實的吃完。還有——」冷不防地伸手勾住坂本龍馬的脖子,岡田以藏扯開一抹獰笑,一旁的門扉隨著指紋感應的通過而滑開,「這傢伙老子就先借走啦。」 「誒?什、以藏さ……咳、咳咳!」 未待少女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坂本龍馬便被岡田以藏半強迫的帶進他的房間。在對方總算放開他之時嗆咳了幾聲,坂本龍馬有些沒轍的垂下眉頭,深邃的目光望向那二話不說、只是一屁股坐在矮桌前的身影。 「……以藏さん,突然什麼都不說就把人帶走,阿龍可是會生氣的哦?」 「誰理她啊,老子找的又不是那傢伙。」 「哎呀,所以說啊……」他有些困擾地嘆氣,雖然希望對方多考慮一些再行動,但總感覺說了也沒什麼用處,拉長的語氣也就此截斷,只能默默的在心裡和夥伴道歉,「到底是怎麼了吶,以藏さん?如果想找我喝酒的話直接說就行了,為什麼要這麼做?」 「哼,這句話老子應該原封不動還給你才對吧?你這白癡。」 「……以藏さん,那是——」 他驚愕地瞠圓雙眸。隱約察覺到對方的言下之意,坂本龍馬欲想開口解釋,然而岡田以藏壓根沒有要繼續這段對話的意思,只是將矮桌旁的酒瓶擺上桌,逕自開啟了別的話題。 「喂,龍馬,你想用鹹的配酒還是甜的?」 「……以藏さん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完全沒有變吶。」 些微壓低的聲音裡參雜著少許笑意,坂本龍馬彷彿被對方打敗一般吁了口長長的氣,隨後勾起與平時相比要柔和一些的笑靨。 「嗯——既然是配酒的話,下酒菜應該鹹一點的會比較適合吧?」 說著,他配合的在對方身旁坐下,而不是和上個月相同的對面。 「……?喔。」岡田以藏倒沒有特別在意他拉近距離的舉動,反倒是對於方才沒有捕捉到的話感到疑惑的挑起眉,卻又一副不以為然地恢復平淡。 從存放酒瓶的櫃子裡拿出與酒搭配的下酒菜,岡田以藏拆開酒瓶,讓帶有酒香的液體流入小巧的空杯裡。 拿下帽子的坂本龍馬接過遞給他的酒杯,熟悉的香氣頓時撲鼻而來,他一面沉浸於故鄉的味道,一面感到格外難得。 ——平常的話,應該是反過來才對。 彷彿計畫好一般,知曉今天輪到他進行靈子轉移、清楚他在歸返後會經過他的房間一事,儘管掌握不了時間,只要事先待在外面堵人就行了。無論怎麼想,他都認為岡田以藏這一連串的行為都存在著目的,而那所謂的目的又究竟是什麼ーー 坂本龍馬的思緒到這裡做了停頓,邃黑的眸子凝望著倒影中有些微醺而迷茫的自己,忍不住在酒香瀰漫之中揚起淺淺的笑。 「……以藏さん,你剛才說的『甜的』……是指什麼吶?」 帶有醉意與笑意的眼眸轉向一旁同樣染上緋紅的臉龐,與對方對上了視線。 琥珀色的眼眸因酒精的影響而有些迷茫,但依舊保有清醒的意識。 「嗯?啊啊,那個啊。」岡田以藏十分平常的從櫃子裡拿出與方才扔給少女相同的包裝袋,將其遞給他,「拿去。」 「這是……」 「回禮。」他夾起下酒菜送進口中,語氣極其普通地說,「情人節的。」 「……嗯?」 坂本龍馬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了幾秒。儘管那句話和咀嚼的清脆聲響混合在一塊,他仍能清楚地聽見關鍵的字句。只不過對方的語氣實在太過平淡,他還是陷入一時間無法釐清的混亂。 「幹啥啊,擺出那副蠢樣。難道老子送回禮就那麼奇怪嗎?」 「啊啊,不是,不是這樣的,以藏さん。只是……怎麼說呢……」還無法整理思緒的他放下酒杯,試圖讓自己冷靜的抹了把臉。「以藏さん是、基於什麼理由才會想送我回禮?」 「……那是老子要問你的吧?混帳龍馬。」同樣放下酒杯,岡田以藏咬牙切齒地說,琥珀色的眸擠成煩悶的形狀,惡狠狠地瞪著他,「你這傢伙到底為啥要給老子巧克力?給老子說清楚!」 ——果然是這個啊。 意料之中的緣由讓這句話落入他的腦海,坂本龍馬垂了垂眉稍,撓撓頭思考該從何說起,「嗯——關於那天的事,我本來是打算要說的,只是考慮到那時候要慶祝以藏さん的生日,結果錯過了機會……」 他猶疑的拐著不知所措的彎,最後仍是在那咄咄逼人的眼神逼迫下放棄了掙扎。 「總之……嗯,那是因為『喜歡』哦,以藏さん。」 「不是作為普通朋友,而是代表特別的那個『喜歡』。」 墨黑的眸子直勾勾的與琥珀色對上,表達出自己的情感固然使他有些難為情,但正因為是重要的心意,他才不願到這個臨頭仍然畏縮不前。 而岡田以藏也絲毫沒有閃躲的接收他的話語,上一秒仍帶有壓迫的眼神頓時散去其中的戾氣,儘管還是有瞪視的感覺,卻早已沒了方才的不悅。 「哦,這樣啊。」 他簡短地回應一句,便轉頭繼續倒酒飲盡。面對坂本龍馬醞釀了一段時間才吐露而出的話語,無論正面還是負面,他都沒有什麼明顯激烈的反應,只是順其自然地將其接收。 見他異常平淡又貌似沒有要給出回覆的意思,坂本龍馬認為先前對於岡田以藏隱約察覺到他的心意而閃避著他的猜測十之八九是無誤了,即便如此,對方的反應仍然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沒有起伏。 嗯——這應該是被拒絕了吧? 如此推測著,他心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畢竟他對岡田以藏來說是無可原諒之人,在抱持著濃厚仇恨的如今卻被告知與其截然相反的情感,怎麼想都讓人無法接受。 他早已料想過,也認為被拒絕的機率遠高於另一個。 也就是說,依舊沒有任何前進……嗎。 即便有些可惜,但他並不討厭原本的這層關係。他的恨意與他的歉意,在時間緩和揉合之下逐漸形成的模糊距離,老實說也不怎麼壞。 這麼想著,他望著酒杯裡映出的那抹如釋重負的笑靨,仰頭將其飲下。 「——既然這樣,那回禮就沒送錯了。」 「……誒?」 思緒被酒精影響而遲鈍的他未能來得及理解這突如其來的話,只能反射性地語出驚愕,有些迷茫的眸看向單手撐著頰、在緋紅之中投射而來的目光。 琥珀般的眼底依舊漠然,卻並非毫無情感的冰冷,只是單純地看著他。 單純的,筆直的,看著名為「坂本龍馬」這一存在。 「給那個蛇女的是隨便做的餅乾,」岡田以藏撇過頭,不打算繼續直視他的同時再度幫自己倒杯酒,略為沙啞的聲嗓低低說道,「給你的跟給她的……不一樣。」 「——……」 怔怔然的眨了眨眸,坂本龍馬訝然的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時間發不出聲音。那句像是刻意要讓他明白的言下之意讓他感到難以置信,方才整理好的心情又一次掀起浪潮。 即使沒有衝擊到會讓思緒停擺的程度,他還是花了一點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 「……以藏さん,你的意思是……」小心翼翼地,坂本龍馬微微地向岡田以藏靠近一些,磁性的嗓音試探般問道,「給我的這份回禮,是『特別』的?」 「……」 仰頭飲酒的岡田以藏並沒有回答,只是朝他瞥了一眼後又移開視線,下意識地扯著圍巾。不曉得是酒精發作亦或是另一個因素影響,他的雙頰和耳根子確實泛著紅。 見此狀,坂本龍馬一方面總算知道對方邀他一起喝酒的理由為何,一方面起玩心的勾起竊笑。 「吶,以藏さん。」一直維持的普通話轉為與對方相同的腔調,他低聲喚道,「我剛才已經確實表達我的心意了,好希望以藏さん也給我一個確切的回覆吶——」 說著,他有意無意地將下巴靠上厚實的肩膀,彷彿撒嬌般蹭著那深色的腦袋,觸碰到的耳根子就如那通紅的顏色一樣燙熱。 「嘖,煩死了!」也許是他太過纏人,岡田以藏一把推開他的頰,總算轉向他的面龐仍是和以往相同的不悅,但在紅霞的襯托下又顯得與平時不同。 被推開的坂本龍馬則垂眉苦笑著,心想這種行為果然還是有點超過,正打算為自己的調皮而道歉,然而對方卻先行打斷了他。 「老子不是已經給你回禮了嗎!還要求什麼啊你這白癡!」 氣急敗壞的吼出聲,岡田以藏繼續不受控制的嚷嚷,「再說都是因為你這混帳把巧克力丟過來然後啥都沒講就跑,不然老子哪會煩惱一個月啊!」 聞言,坂本龍馬愣了愣,「欸?煩惱是指……回禮的事嗎?以藏さん不知道該送什麼……之類的?」 「是啊,難道還有別的嗎!」他暴躁地咬牙切齒。 明明是如此暴戾的語氣,組織而成的語句卻讓他心頭一喜,坂本龍馬掩藏不了湧上的欣喜,露骨地表露於臉上。 「那還真是抱歉吶、以藏さん,讓你煩惱這麼久……」 「哼,比起說那種聽到快爛的話,還不如感謝老子花時間做那些東西!」 「誒、這些是以藏さん親手做的嗎?」 「……」 驚覺自己說溜嘴的岡田以藏臉色一黑,果斷撇過頭不予理會。坂本龍馬看著這代表默認的舉動,不由得加深笑意。 套著白手套的手掌與對方的掌心交叉置於地,純白的臂膀與深黑的臂膀相碰,坂本龍馬看著那即使沒有面向他卻依舊緋紅的面龐,任由喜悅在內心盤旋。 「謝謝吶,以藏さん。」 「……喔。」 微微側過的琥珀色倒映著那抹與記憶相互重疊的笑靨,不到半晌又彆扭地移開。 「希望以藏さん能坦率說出心意的那一天趕快到來吶——」 「哼,作夢還比較快。」 FIN. |